也许因救了一条人命的关系,吃饭的气氛,格外松快。
秦琴跟明湛说起:“不知道村子里还有没有像秦四奶奶这样,自愿留下来不逃荒的。要是有,这几天他们怎么活下来噢?你说,我们要不要进村子里搜救一下,能帮一个是一个……”
明湛说:“等雨水止歇之后,可以去看看。不过……你别指望太多,而且要做个准备。估摸着,有些人撑不过去,就……”
想了一下那画面,秦琴心里突的一跳,低声道“我晓得了”,自顾自垂头吃饭。
出乎她意料之外,明湛的手艺很好,用那么简陋的火盆加粗陶钵钵熬出来的糙米粥,也很香、绵、软、滑,甚至还带了一点点的甜味。
用来配粥的,是秦琴自个儿炒的野菜肉片和野葱炒鸡蛋。她冒着险动了灶屋的火,站在漏水的灶屋底下生活炒肉,香味飘得哪儿哪儿都是。肉片依然是半肥瘦那种,鸡蛋碎碎的,调得略咸,炒得略老,吃起来有嚼劲,适合下稀饭。
她还边炒肉边感叹,就稀饭还是得用咸菜。惦记着等这一波过去之后,弄两缸好咸菜。
直到饭菜上了桌,她还边吃边叨叨:“等过了这波台风,就把灶屋收拾了。厨柜最下面那格那么高,正好用来放咸菜缸子……”
秦秋平:“……”
静儿、秦冬雪:“……”
秦夏星星眼,口水流:“哇……一定好好吃!”
明湛夹给他一片肉,说:“小夏,专心吃饭!”
说来也奇怪,有了这么个叨叨吃食没完的女人,屋外余威犹在的台风,似乎也没有往年那么凄风苦雨。心里头,就暖暖的。
这个家里,自从秦大朗死后……
不对,或者说,自从秦琴生母死后……第一次有了人间烟火的气息。
吃过了饭之后,秦琴背上那日老四留下的土弩,带着秦秋平到村子里转了一圈。果然发现了好几个被遗弃的老人,只是他们都没有秦四奶奶走运,被发现的时候,早就咽气了。
这些老人似乎已预料到自己的下场,甚至还有人主动躺进早年备下的寿材里咽气的。秦琴唏嘘不已,也就尽了个人事,合上寿材板,撮土为香,再设法寻到几张黄纸烧掉,也是给这些没熬过荒年的老人送了最后一程。
一圈下来,到了下午,台风彻底过去了,天色放晴。母子俩才往回赶。
“娘……你哭了?”
秦琴放下了擦拭眼角的手,鼻音很重地说:“才不是。才没有。”
看着她眼睛红红,跟个大白兔似的,秦秋平心想娘是真不会演戏,不过也没有拆穿她。
踩着积水泥泞回到家,在家门口跨过了火盆。火光熊熊驱散了骨子里的寒意,又喝了明湛熬的热姜茶,秦琴心里好受了些。进了堂屋,看到秦四奶奶已经醒了,正在小口小口地喝米汤,身上裹着那张空调被。
看到秦琴走进来,秦四奶奶脸上垂落的肉皮不自觉地抖动了两下,笑容消失了。
秦琴一时之间,也有点尴尬。
原身在村子里是块滚刀肉,泼辣货,秦四奶奶自然也是苦主之一。别的不说,光是原身五斗橱里的衣服,不少就是半买半抢地从秦四奶奶手里扣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