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扶光搁下了茶杯,杯底轻轻地碰撞桌底,发出轻微的声响,看着跪伏在地上的李延,神色平静,一语不发。
跪在地上的李延陡然喘上了气,终于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说吧,”姜扶光弯了弯唇,笑不达眼底:“到底怎么回事?”
内廷“六尚局”,尚宫、尚仪、尚服、尚食、尚寝、尚功,下统二十四司,分掌宫廷事务。
“尚服”顾名思义,掌皇家服饰。
李延突然过来请罪,无非是,尚服局为她督制的衣饰出了纰漏,这还()
真是破天荒头一回呢。
刚喘上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活过来了的李延,顿时又摒住了呼吸:“前些日子,贵妃娘娘送了一盒紫鲛珠去尚服局,命人为公主殿下打造一支紫鲛珠簇花戏蝶鎏金步摇花。”
说到这儿,他的嗓子眼像卡了一样,一时说不出话来。
姜扶光也不催他,耐心地等他继续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腕间的千和香珠手珠,珍珠大小的珠子,较之前,油润了许多。
这手珠,除了初戴时,有些新鲜感,后头便也觉得寻常,可就是寻常的东西,常常会让人忽略了它的存在,戴着戴着就忘记摘了。
大体是越是难得的东西,越是润物细无声。
短暂的安静之后,李延猛地磕了一个头,白皙的额头,立时红了一片:“步摇花在昨日夜里已经督造完成,原是打算今日一早,就命人送来公主府上,哪知负责督送的小太监,竟然误将首饰送去了宁瑗公主府上。”
近来,外家承恩公府得势,一母同胞的三皇兄进南书房观政,宁瑗公主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已有盖过扶光公主之势。
璎珞吸了一口凉气,首饰到底是真的送错了,还是故意送错?
殿内流淌着令人不安的气流……
李延额头贴着地面,冷汗不停地往外冒,光彩鉴人的御窑金砖,几乎刺痛了他贴近的双眼。
这御窑金砖,需一百五十余天,才出一窑,其中还有大量耗损,铺满这一方大殿,需两年余才能烧制完成。
他只在太极宫、两仪殿和中宫见过。
心里隐隐生出了几分悔意。
“叫你一提,我仿佛有些印象,”姜扶光面上不见喜怒,只见威仪,也不为难他,只问,“既是送错了,可有派人去宁瑗公主府上追回?”
李延闻言,身体差点趴到地上去。
追回?他哪敢?
若不是宁瑗公主想要,东西怎么也不可能到了宁瑗公主府上,宁瑗公主本就得势,他若是上门讨要,是嫌命太长了。.
“不说话,”姜扶光缓缓站起,来到李延面前,居高临下,“我就当没有了。”
李延哆嗦着身子,猛地一磕头,额头死死地抵着冷硬的御窑金砖:“奴才该死,请公主恕罪。”
“我由来知晓,这宫中之人,惯会见风转舵,逢高踩低。”姜扶光轻叹一声,语气也不见喜怒。
宁瑗公主截了原本属于她的东西,尚服局不敢去宁瑗公主府上讨要回来,却偏敢来扶光公主府来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