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三姨秀眉皱起,目中有惊诧,也有意外,但更多的却只是厌恶与不适。
她不认得张悬那张脸,但是对于他身上散发出的横贯天地的气机,却有种本能的厌恶。
似察觉到什么天敌般,她体内的诡韵在此刻竟然不受控制的沸腾,浑身上下,皆在向她传达着暴虐的信息,毁灭,毁灭那散发着气机的东西。
有什么东西,竟令她的本源都在排斥。
发自于本能的厌恶在她的尸身上蔓延,以至于那院落之中的花草皆因她的情绪在刹那间枯萎重生,复归枯萎。
不同与尸三姨的反应。
此刻,老瘸子黄玉龙有些不敢置信的抹了抹自己的眼。
只道是自己临死之时的幻想。
他分明认得那天边踏步而来的俊俏少年的脸,可不正是那个不太简单的张家小子嘛?
老瘸子对于张悬的印象很深刻。
自张悬进入此地的第一日开始,老瘸子便一直注意着他。
自宝芝林化作这般诡异之地之后。
从来便只有不知情况的普通人因为意外跑进来的,可却从未有着像张悬这样的年轻人,明明是一个练武的,明明知晓此地的情况,甚至手中开启此地的方法,苦心孤诣,故意跑进此地。
一开始,他也仅是觉得这又是哪个被人忽悠的不知死活的傻小子。
但是通过后续的观察,却明显不然。
这小子像是在躲灾辟祸,身后的尾巴那是一个跟着一个就是想他死。
暗中为张悬解决了一些小尾巴,通过他们之口晓得这小子的身份,他都惊讶了许久。
既惊叹于他身世之离奇,但更多的是在叹服于张悬心性之狠辣。
天下名山道首的继任者,落得如此的处境之后,并未服输认命,竟然生出如此疯狂的念头,往诡异之地中去躲灾。
饶是他自认为老江湖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儿对自己是真的狠啊,为了活命竟然敢往绝地里钻,也不知是说他悍勇,抑或是不知死活的好。
但老瘸子自此确真的对这小子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因而也多乐得指点他一二,让这小子活下来。
不吝于不时关注,护持一二。
否则,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子凭什么在这诡秘无尽的宝芝林中活到了现在?
这期间,他算看着张悬从一个半残废硬生生的变作一个活动如常的常人,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这让他对于张悬生出极大的赞赏,直觉得此子不下于年轻时的自己。
但是这并不是代表着他会相信张悬此刻能出现在此——诡化的宝芝林最为危险的核心之地。
从头到尾,他看的分明,张悬有几根葱他能不知道?
虽然他不晓得那小子如何胡搞能把自己一身精神修持尽速化去,并且借此治好了自己的残疾,又是如何有的明劲之力。
这对于一个少年天才而言,无疑已经极为了不得。
但也仅此而已。
他张悬,修的不过是国术而已,且是极为传统的国术。
就那等对于诡异基本无用的劲力气血,又能护持得了他多久?
老瘸子也练过传统国术,他很清楚,国术是真的不行。
甚至于在很久以前,他家里就是开武馆的,他的父亲更是一代国术宗师,因此他更加的清楚,国术的上限在哪里。
非是说国术不能打,而是其在诡异面前的无力,与新法相对的弱小。
即便是将国术修至最高的层次,也不过堪堪对抗那最为弱小的诡异罢了。
国术是真的没有前路了。
()
在他看来
甚至张悬能不能在这个完全诡化的宝芝林里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修持国术,且境界只有明劲的张悬,想要活下来都得靠自己的运气,更何论是说闯入这里,甚至左右此地的变化。
这不可能,绝无可能。
传统国术的无力弱小非是他一人的论断,而是经过整个国术界长时间验证的结果。
传统国术之法被放弃,绝非无因
便是他张悬再如何天才,又能如何?
便是他黄玉龙一代奇才,练得还是新法,先修无影脚,后来更是练得他黄家最为玄秘的虎鹤双形拳,多年修持,来到此地却仍觉得寸步难行,眼看就将陨落于此。
他张悬区区小儿,就是再过天才又能如何?
莫非还能超过他不成?
不可能,绝无可能,终归只是幻觉罢了。
老瘸子的心绪翻涌,内心嘲笑着自己终归还是老了,心境竟然退转如斯,死则死矣,何必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小年轻的身上,竟生出这般的幻想。
实在可笑,可笑啊!
心中苦笑一声,他再度闭目待死,再不愿管那干扰其心的幻念。
只在念头的最后,他生出一丝怅然,许是人老的,怎得就想起了那个小子,明明只相处了数月而已。
也不知张悬那小子还活着没有!
他心中叹息摇头,该是已经死了,便是没死也不远了。
若是他此番胜了,说不得还能回转,前去将他救出去,只是现在他都将死,一切皆没了。
他的信念静静地沉寂了下去,只待着死亡的降临。
只预料中的死亡并未降临,反倒是他体内的状态竟在逐步的好转。
只是外界的变化他可以不管,但自身的变化却骗不得人。
老瘸子惊讶的发现,他体内的诡变,竟然真的正在被逆转。
此刻,那侵蚀他身体的诡韵像失去了源头,他的异力获得喘息之机,体内的平衡在重新的构筑,一切在向好的地方发展,但他却无心去管。
短暂的迷茫之后,他悚然的挣开了眼,骇然的望向天边。
“这,这竟不是错觉?”
那里确有滚滚的诡韵在垂流而下。
炽烈的气机冲霄而起,打破了宝芝林中的阴冷,竟有种于冬日之中遇见暖阳天气的感觉。
恐怖的阳刚之炁,被张悬不要钱似的疯狂挥发。
乱舞的拳法扰乱了虚空,漫天的诡韵之下,有一道赤色的身影在疯狂的打着拳。
阴沉的天幕中,他是唯一的光!
一道道无比刚猛的拳势狠狠地落于虚空,一记记轰在漫天的诡韵之上。
那笼罩天空的阴云被打的崩灭,诡韵被无尽阳刚之炁蒸腾,竟在一点点的被磨灭。
那道单薄的少年身影立于天边,似踏着无数的诡韵在行走,如炽烈的恒阳此刻,在不断的挥洒着纯阳炙热的炁息。
那不断轰散诡韵的身影,此刻在漫天诡韵的衬托之下,无限的渺小,又无尽的伟岸,如神祇开天般,自有无上的气势。
只,此刻唯有张悬自己晓得自己到底有多苦逼。
身上的皮肤一阵赤红,斑驳的裂纹遍布其上,此刻他更像一个在胀大的气球,在内部强大的炁力的压迫下,随时可能会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