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顶轿子仿佛轻若无物,轻飘飘的如同幽灵般闯了进来。
严守阳目光锐利,他已经看到除了那顶来自于风雪中的轿子外,还有四个双脚不曾沾地而行的抬轿人。
因为抬轿的四个人轻功高绝且配合默契,所以那顶轿子才会让人觉得很轻很飘忽。
在场众人呼吸声骤然急促。严守阳更是心中不由一惊。因为他已经看出来,那个身背巨剑与抬轿的四人都是武功一流的高手。
而且从他们的显露出来的身手来看,就算整个西北,能达到像他们那种修为的人也是屈指可数。
那顶白幔飘荡的轿子已经越过破碎的大门,径直来到了那口铜钟旁停住。
轿子顶盖四角分别挂着一只铃铛,忽而冷风急劲,那四只铃铛就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那巨汉见到轿子到来,立即侧身,然后神色恭谨的微微低首。
四名抬轿人动作整齐划一,各自轻放轿杆,将那顶轿子稳稳的放在了地上。然后他们就直挺挺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大堂众人此刻都已经开到了门口,都将目光聚集在一轿之上。
他们心中都很奇怪,因为这些不速之客他们一个也不认识。可是他们的表情却又有不同。
除了严守阳较为冷静之外,薛禹葛大海都是面露惊诧,祁丞却是脸皮抽搐了几下。严峰虽然心中惊疑,但毕竟出身大家,勉强能强自保持镇定之色,而那石锦依满脸惊恐,将身子躲在严峰的身后。
严守阳双目如电,冷凝的目光一一人脸上扫过。
那四个抬轿人虽然衣着不同,但都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那就是孔武有力。他们虽然沉默不语,可浑身却散发出一股子仿佛要破衣而出的强横力量。
轿前两人,一人相貌堂堂身形如龙,双手十指奇长。一人面目沉静如虎,赤膊着两条铁打一般的手臂。轿后两人,一人面黑宽耳阔鼻,浑身筋肉粗壮如牛;另一人却像马,因为他不但长着一张长脸,还有两条异常修长的腿。
严守阳来回仔细打量着,神色渐渐暗了下来。
古怪的人,显然来者不善。
但严守阳却知道,尽管都是高手,可正主却在轿内。
能让他们这种身手的人当轿夫随从的,不用想就知道那必然是比他们更为厉害的人物了。
但此时此刻,轿内的人却并未现身。
严守阳深呼吸,然后沉声问道:“严某与诸位素不相识,不知有何得罪的地方,竟让你们如此破门而入?”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仿佛在那顶轿子面前,他们都没有随意开口的资格一样。
可是他的目光却都同样漠然,好像严家众人在他们眼中根本就不是活物一般。
漠然冷酷肃杀,竟让原本就风雪弥漫的严家大院更添了几分诡异的寒冷。
这个时候,铃声忽响,虽然声音悦耳,可在场的严家众人一颗心却顿时随着铃声一阵急跳,那清脆的铃声竟有一种响在心湖的震撼之感。
良久之后,轿子内才忽然传出一阵冷笑声,然后就有一个女子的声音缓缓传出:“严守阳,这些年你的日子倒是过得挺舒服的,竟然还活了这么久。不过你的记性似乎不大好,竟然连我这个故人都记不得了。”
“你到底是谁?”严守阳心中涌起不详的预感,他沉声道:“既然来了,就不必装神弄鬼,何不现身一见?”
轿子内一阵长笑传出,笑声中带着深沉的怨毒之气,“严守阳,你当真是贵人多忘事。看来我给你准备的这份大礼倒是没送错,应该会让你想起来我到底是谁。”
话音一落,就见轿帘蓦然被一股疾风掀开,随之一抹白影从轿内()
飞出,轻飘飘的击在了那口铜钟之上。
白影速度不快,严家众人看得真切,那居然是一条白色的丝帛。
那口铜钟少说也有数百斤重,被那抹轻薄飘忽的丝帛击中之后,竟然发出一声犹如被千斤之锤猛击的巨响,而后铜钟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起,轰然一声朝严守阳飞撞而去。
那条丝帛却一击即退,瞬间便缩回了轿中。
轿帘落下,轿内之人依旧未曾露出半点容颜。
在场众人瞠目结舌,还未及反应,数百斤重的铜钟瞬息间便飞到了严守阳面前,其速度之快,当真有如电光火石。
严守阳虽早有戒备,但也没料到那条丝帛竟隐含如此巨大的威力,居然轻描淡写便将沉重的铜钟击得飞起。但他功力深厚,虽惊却不乱,双足后撤之时弓身踏腰,双掌迎着那口铜钟猛然击出。
肉掌与铜钟交击,顿时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掌劲狂飙之中,那口铜钟竟被严守阳双掌击得粉碎,一时间铜钟碎块乱飞。严家众人大骇之下纷纷躲避,场面惊人至极。
严守阳掌退铜钟,脸色忽然一阵潮红,脚下连退三步,他眼中现出诧异,那铜钟上的力道之强显然超出了他的意料。
严守阳虽已年迈,且近十年来修身养性,已经极少有什么事能值得他亲自出手。但如今一招之间就显露出的高绝修为,足以证明他西北武林第一人的名声果然并非是别人虚捧出来的。
但铜钟粉碎之际,那乱飞的碎片中却有圆形之物接连掉出落在地上,咕噜噜一阵翻滚,雪地上竟留下了数道殷红。
众人细看之下不由毛骨悚然,那竟然是六颗血淋淋的人头。大堂中的严家下人何时见过如此血腥恐怖的场面,顿时吓得惊声尖叫。
严守阳看得清楚,那六颗人头中有两颗是方才祁丞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严家下属,而另外四颗却是严守阳的至交好友。这四人原本是要来落日马场给严守阳贺寿的,却不料竟中途遭遇死劫,落了个身首分离的下场。
严守阳惊怒交迸浑身颤抖,脑海中一片空白。他表情惊恐的看向那顶轿子,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薛禹是西北江湖道上的武林人物,自然认识那四颗人头是谁,并且他们平时也颇有交情。此刻目睹如此惨祸,他心中的震惊丝毫不亚于严守阳。
薛禹一时不知所措,他茫然望向严守阳,颤抖着声音问道:“严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严守阳仿佛失去了魂魄般呆立着,他没有回答,因为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严守阳,你想起来了吗?这条长相思你应该还有些印象吧?”轿内的女子声音轻飘飘的传出,话音中竟含着几分快慰之意,“这份送给你的六十大寿的礼物,你可还满意?”
“长相思……长相思……”
严守阳失魂落魄的念叨着这几个字,神情陷入了一阵恍惚之中,而他的思绪却被这几个字瞬间带回到一段过去多年的回忆中。
片刻之后,严守阳猛然脑中轰然一声,顿时不由得身躯一震,他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诧表情,指着那顶轿子厉声喝道:“竟然是你……竟然是你们……”他内心太过惊骇,胸中一股淤气上涌,一时间无法继续说下去。
“严兄,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薛禹见严守阳神情古怪惊骇,心中更是疑惑,他急声道:“严兄是不是认识他们?”
此刻的严守阳却根本听不见其他人的话,他只是死死盯住那顶轿子,脸上肌肉不停抽搐,就见他目现冷光,厉声说道:“长相思,你是……你是月无缺!”
此言一出,轿内的女子就忽然好像轻轻一叹,然后开口道:“缠相丝,长相思。你总算记起来了,看来当年这条()
长相思在你身上留下的伤还让你有点印象。只是没有想到,像你这种双手满是鲜血的人竟然还能活到六十岁,真是让我嫉妒。难道这就是你们经常说的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