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萍神情呆滞地望着水幕中敖隐的身影,却不再带有憎恨与怨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像是看见稀世珍宝一般地激动,也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是的,敖隐就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因为自从她的女儿断情绝性,跟随月殿之主修炼太上无情道后,便彻底地与尘世,与章家,与她这个含辛茹苦把她带大的母亲做了了断。
这五年多的时间,她不知道给所在日月殿的女儿写过多少信件,倾述自己的思念之情,可是对方却只是回过她一封信,冰冰冷冷地说仙凡两别,直白的说她已经不贪恋尘世的恩怨情仇了,只想清修,希望母亲不要再来打扰她。
夏萍当时还不死心,屡次试图去到日月殿去见章天泽,但每次去都只能得到对方闭门谢客的消息。
虽然即便如此,日月殿的人也从未把她当做一个小角色,依然倾力帮助章家扬名,帮助她以异性人的身份坐稳了章姓家主之位,天材地宝目之所及,她似乎想要什么日月殿那一方都不会拒绝,因为对方家大业大,因为她女儿是月殿之主的唯一亲传弟子,而她是她的母亲。
但唯有一点,她最想要的东西日月殿给不了。
那就是母女亲情。
“必须,让他活着。”
夏萍看着水幕当中的敖隐身影,眼神忽然变得斩钉截铁,其中的光芒消失不见,面色上覆上一层阴影,死死咬牙说道:
“必须要让他好好活下去,绝对不允许出任何闪失!”
“您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
那几位章家的老修士闻言之后,当即便默默松了口气,身子都随之有些瘫软了下来,遥遥望着看台的最高处的太上长老等人拱了拱手,示意事情已经解决了,双方意见暂时达成一致。
“看来这个蠢女人,暂时还没有完全疯掉。”
太上长老这边,冷哼了一声,彻底收回了那七境尊者的威压。
关于夏萍当年的遭遇,他或多或少也是听说过一些,知道对方的挚爱亲朋全都因为围剿敖隐而死去,有一些小辈是被敖隐自己杀死,有一些家族中的强者则是在后来围杀敖隐的过程当中,被他们青山剑宗保护敖隐的长老给击毙,其中就包括夏萍的夫婿。
只不过,当时的双方处于是不同的阵营,江湖中的打打杀杀事情往往就是这么普遍,谁错谁对都是各有各的理,所以他们双方不论是亏了还是赚了,都是没有太多的话说。
毕竟青山这边有言在先,而且也没有违反约定帮助敖隐。
敖隐所造成的杀孽,抢夺宝物什么的,都是凭借他自己的实力的。
最多也就是手段残忍了些。
真要论起来不仁不义,也该是他们这些小家族的问题,小的被打杀了老的就要来出头,结果没想到老的也回不去了,违反规则在先,死了人吃亏在后,可不就得打掉牙往肚里咽,难不成还能指望青山剑宗为这件事情给他们章家补偿不成,给你两剑要不要?
“他们的意思,好像是想凭借敖隐,勾引那日月殿当中修行的后辈出来复仇。”
太上长老身边,那个秃头道人此刻也是冷静了下来,神情有些凝重地分析道:.Ь.
“师兄,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可能就有些麻烦了,月殿殿主的太上无道可是自打上古时代就传承下来的三千大道之一,在天道法则与世界规则当中非常完善,历来修行界能悟得此道者未来无一不是修为通天的大能!”
太上长老闻言,淡淡地瞥了对方一眼,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半打趣地说道:
“刚刚你不是还说,敖隐自行修补了道心,解决掉了那两种传承的冲突,日后的成就不会弱于任何人,即便那位()
是日月殿月殿之主的传人又能如何吗,怎么这会儿又怕敖隐输了?”
光头老道闻言摇了摇头,一本真经地说道:
“非也。”
“师兄,我并不是怕敖隐输,相反如果那个章天泽真的找上门来一决生死的话,我相信敖隐一定会赢。”
“哦?”
太上长老闻言,有些好奇地挑了下眉。
虽然敖隐曾经是他一手保下来招入青山剑宗的,没有他的保护后者也是不可能活到今天,但即便是这样,敖隐也毕竟是输过一次的人,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总之敖隐就是输给过南宫清冬了,自然不能算是同代无敌。
就算他们再相信如今的敖隐,把他的战力天赋定位,最多也应该是最顶尖的那一批才对,而不是可以随意凌驾在所有天骄之上,修行一道最忌讳傲慢。
更何况,那可是被月殿殿主看上的亲传弟子。
一个修炼太上无情道,坐镇玄域不知称圣多少年,不死不朽的老怪物,一出手就要搅动天翻地覆日月无光,所以她才是月殿之主,这样级别的恐怖强者,这么多年才找到章天泽这唯一的一个传人,可想而知后者的天赋到底该有多高,或者说多么契合她的太上无情大道。
能让这样一位圣境绝世强者倾囊传授的弟子,经过五年之久不问世事的潜心修行之后,如今的实力又怎么可能弱呢。
但即便是这样,他的师弟也依然认为敖隐必胜吗?他到底为什么有着这样的自信?
“因为小师叔。”
光头道人似乎看出了太上长老,也就是他的师兄心中的疑问,犹豫了一番,接着主动探起身子来到其耳边说道:
“师兄,其实之前我还对你隐瞒了一些。”
“其实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偷偷帮助敖隐重塑道心,但是却一直没有效果,我也本以为他这辈子就这样了,再也没有机会重回巅峰,所以也起了让他把那两份传承交出来的心思。”
“但当我坦白称让他交出传承后,敖隐则是提了一个要求,这个要求很奇怪,那就是让我带着他再偷偷去飞来峰一次。”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想要登上飞来峰顶,或许是想要重新体悟一下当年夺得小师叔传承后的装置胸怀吧,我便同意了他的要求,只是没想到,也就是这一次登飞来峰,敖隐在小师叔的墓冢之前,竟然再一次的引动异象!”
“什么!”
此言一出,就连太上长老的表情也是变得十分震惊,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身前的光头道人。
是的,青山小师叔的墓冢,就在飞来峰的上面,只不过墓冢当中存放的并没有小师叔的尸体,有的只是一片他死前身上经过激烈战斗后被撕碎的血色道衣一角。
而他的传承,却是早就被他刻在石碑之上,可供后来人随意观摩感悟。
近乎所有青山剑宗的人,都曾经去过小师叔的墓冢之前悟道,但最终却都失败了,他们看不清石碑上写的东西是什么,就算看清楚了几个字也无法理解那玄妙晦涩难懂的大道。
唯有敖隐,当年初次登上飞来峰之时,便一眼认出了小师叔曾经刻下的碑文,引动天地异象,云海翻涌,九天之上的劫雷聚拢在一起变成一把巨剑的模样劈下,似乎是想要惩罚这位不敬天道随意开辟领悟大道的人,但却被小师叔的异象拦下了。
于是青山剑宗直到那时,才知道小师叔原来曾经也是触及到了圣境的门槛。
虽然他死之前的境界远远不如,但或许小师叔对于修行,对于他那独特的剑道感悟,已经到了圣境这般不死不灭的境地,所以即便那墓冢当中只有一片他碎掉的血衣,在他身死道消之后,竟然也是能够在后人出现后,幻化出一()
丝的灵体,帮助敖隐扛过了天劫。
那一次的事件,被青山后来的见证长老们称为小师叔显灵。
可惜的是,总共显灵的时间只有短短几息时间,拦截掉那道天劫之后便消散了,所以当时只有少数陪伴着敖隐登上飞来峰的长老才得以有幸再次见到小师叔的身姿,全都是当场热泪盈眶。
因为小师叔是真人。
不论在哪个时代,小师叔的人品都可以称得上是最值得尊敬的,是会被敌人敬畏的对手,被弱小者向往的强者,被强者认可的同道,被同道视为楷模,乃至视作是领袖的存在。
青山小师叔之于他们这些与小师叔曾经有幸生活在一个时代的老东西们来说,就像是一位伟岸但却已经死去的君主,只是留下了他们这些虔诚的臣民,就这样守护着君主曾经的荣耀与残留下来的火种,孤独地渡过一个又一个的岁月,想念了就依靠建筑雕像来回忆,还时不时地会感到唏嘘。
于是就这样,在青山剑宗当中,已经有了不下二十座小师叔的石像,摆放在内门的各个山头当中供奉,甚至比历代青山剑宗掌教的石像还要多。
而在这其中,太上长老对于青山小师叔的怀念,是最为克制,但也却是最为虔诚的一位。
因为他是曾经真真正正追随过那位小师叔的,严格意义上来讲,他们两个曾经的年纪差不多大,也可以算做是同代,小师叔也是被他视作领袖老大级别的存在。
但,时过境迁,那位耀眼的领袖早已经不知道陨落了多少年,相比之下他这个天赋剑术无一不是落后于人的家伙,竟然走到了太上长老这个位置,在青山剑宗一度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