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大滩肉山猛地炸开,分解成数不清的血肉组织,纷纷冲往天幕,重新黏附山外那层透明隔膜,四面八方生长,攀爬翻涌,像是一只只畸形的蛞蝓。
血肉组织表面,形状各异的眼睛胡乱张望,又撕开一张接一张血肉大嘴,先后发出混浊的叫喊:
“仙师息怒!仙师息怒!!”
“哈哈!仙师发火了!谁也跑不了,融入我们吧!”
“吃了你们!一定要吃了你们!”
嘈杂声音在回荡,诡异气息在蔓延。
大受惊吓的人们争先恐后地逃离山巅,若不是现场有几位高手在,恐怕会跑的一个不剩。
此刻敢留在这里的,即便都算是胆大之辈,也皆止不住心惊胆战。
毕竟天幕上的怪诞景象,比噩梦还要惊悚。
而原本肉山所在的地方,棋仙的身体如波浪般剧烈抖动,血与骨、肉与皮仿佛一堆烂泥,几乎不成人样。
他五官扭曲到错乱移位,黑白双目一下收缩成点,一下又猛地扩大,嘴巴倾斜在脸上,嘶哑道:
“不要吵!安静...安静!!
“我快想起来了!我肯定快想起来了!!”
天幕上那一滩滩血肉狠狠颤动,一只只眼睛,一张张嘴巴全都闭起。
嘈杂声音停止,诡异气息不显。
人们偷望着棋仙,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对棋仙的状态;
人们既恐惧,又好奇。
棋仙,究竟怎么了?
许念观察着棋仙,心道:
“他大概很痛苦罢,他为何痛苦?”
.........
棋仙努力回忆,想要看清意识中那几张模糊的画面,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便是遗忘的重要之事。
“我还是想不起来啊!可是我好像...不应该忘记的!”
一道模糊的虚影,时而便会出现在他眼前,似乎在向他笑着伸手,总是刚刚出现,就消逝不见。
那股痛彻心扉之感,越发强烈。
棋仙右手从泥土内抽出,手上每一寸血肉都在抖动,就像是无数乱拱的蛆虫堆在一起,勉强堆成了手的形状。
“呼...呼...”
他望着这只恶心的右手,张嘴吐气,然后颤抖着抬起手掌,缓缓触碰到心口。
五指轻易插入了烂泥似的身体。
流出一滴滴浑浊的血。
他恍若未觉,轻声说:“心在痛啊。”
五指在胸腔里面抓了抓,从左边抓到右边,再从右边抓到左边。
他的神情忽然失落。
因为他本想抓出自己的心脏,让心脏离开身体,这样一来,大约就不会心痛了。
然;
他抓了一圈才发现,原来自己没有心脏。
人说痛彻心扉,是极致之痛。
那么一个无心之人,可否感受到如此痛楚?
棋仙怔了怔,茫然一笑:
“原来痛彻心扉,说的不是心痛,而是魂悲。”
残魂,也会悲哀么?
可是;
为何会悲呢?
不该忘记的啊!
右手五指抽出心口,指缝间一丝丝血滑落,他默默凝望。
一缕阳光破开云峦,照在了他的掌心。
风,吹乱满头灰发。
或许是风来得太快太急了罢;
所以掌心那缕本该温暖的阳光,却像雪一样冷的刺骨。
棋仙五指曲起,阳光无声无息漫()
溢开去。
他慌张地握住五指。
哪怕那缕阳光再如何冰寒,可说不定也是能够照破迷惘的光。
他没有将阳光握住。
他怅然若失,黑白双眼漫无目的地追着那扩散的阳光。
阳光洒在地面,一点一点驱离灰暗,照射到了一株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