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生缓缓睁开眼睛。
淡淡的灰尘翻滚在阳光之下,熟悉的味道飘浮在这个房间里。
他呆呆躺了半晌,才从床上坐起来,看着斜射而进的昏黄日光,便知道此时已是傍晚。
房门半开,仿佛刚刚有人离开,窗外树林窸窣,偶有微风细细吹来,搅动屋内沉闷的空气。
他真的很怕那煞诀,单不论大师兄那骇人景象,光听这法诀的名字就让人不寒而栗,更别说鼓起勇气去学这般那般了。
但师父大费周章,为的不就是让他去学吗?自己若是拒绝,那又置师父于何地?他来这儿,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时间,陈生竟对自己迷茫了起来,对啊,师父说自己原来是叫陈长生的,那被师父捡到前,他是哪里人?他是做什么的?他有没有什么姊妹哥弟、亲朋好友?
这一想,仿佛触动了心里的某个东西,一阵蠕动之感从肚子里传来,吓得陈生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又是一阵咳嗽。
“吱呀”,门推开了,李贤通走了进来,见陈生难受,快步到床边用手为他拍打后背,等他舒服了一些,便问他:“长生,怎么样了?身体好些了没?”
“都怪为师,见你刚刚苏醒过来,克制不住心中喜悦,本想直接将我这绝学传给你,却没考虑到你自己的感受。唉,是为师错了啊!”李贤通自己怪罪起自己来,懊悔之意显在脸上。
“师,师父,我没什么,心里也没有怪师父,就是,有点难受而已……”陈生连忙解释道。
“那……长生,你能否告诉师父,为什么不愿意修炼这煞诀?”李贤通问道。
“我,我……”陈生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李贤通静静看着他,两眼宛如古井般深邃,让人猜不透他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
陈生被他看得有些紧张,两手揪着床单,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李贤通闻言,沉默了一会儿,从衣袖里掏出一本书卷,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对陈生说道:“长生,这便是那煞诀,为师自知不会劝人,若是到了以后,你真想学它,便拿它出来看一看吧。”
说罢,李贤通真的没有再劝陈生,只是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屋内又恢复了寂静,只不过较先前多了一卷书。
陈生心里涌出一种莫名的愧疚,师父见自己死活不愿,心中一定是大失所望吧。
太阳隐没在山头,铁灰色的阴影埋没了半个天空,光斑在地板上慢慢滑动,想逃出这个地方。
他忽然觉得屋内有些燥热,于是翻身下床,走出了房间。
深林处。
李清媚手里拎着一瓶药壶,脚踩树干凌空翻身而去,落地时药壶竟稳稳拿在手中,里面的药液一点未撒。
林子里面有一处瀑布,平日里无人来此,那里几乎是独属于她的地方。
瀑布不大,那陡崖距地面也就三四丈高,河水自一处缺口飞流而下,砸在下面的潭水里,迸射出巨大的水花,水面之上白雾渺渺,潭边乱石堆积,犬牙交错之中,竟有一种独特的美感,宛若人间仙境。
纵是李清媚冷若冰霜,见到此番美景,眼底也不免多了一抹温柔。
她拔下簪子,三千青丝自然披落,搭在素白的衣服上,仿佛墨痕勾画了白雪。
却是随手一撇,那簪子飞射而去,竟硬生生***了不远处的树干里,淡淡的红芒缠绕在簪子顶部,生出一股红线,被她轻轻勾在小指上。
白衣滑落,李清媚灵巧地从里面跳出来,如同幼蝉蜕皮,留下一地雪白的蝉衣。
她一手抓着药壶,一手扶在岸边,身体()
慢慢滑入水中。潭水冰冷刺骨,噬人魂魄般寒冷,激得她浑身颤抖,差点儿一个不稳将药壶跌撒。
李清媚咬咬牙,深吸了几口气,拖动冻得近乎僵硬的双腿,努力朝瀑布方向走去。
越是靠近中心,瀑布击水的闷雷响动便震得她的脑袋越发难受,若不是这怪病,谁会想来这里调理身体?
李清媚盘坐在瀑布之下,沉重的水流冲击着她的全身,她勉强抬起药壶,一口将里面的液体灌入嘴中。
药壶脱手,被流水冲到了岸边,隐没在岩石堆里。
她静心坐好,两手抵在胸前,掐出了个莲花样的手印,阳息顺着各路经脉游走,最后汇聚于泥丸宫处,眉心隐约生出了一道莲印。
这莲花手印是李贤通一年前从一位蛊医那儿得来的,后又经苗大夫改良,这才有了净魂之效,专供李清媚调养身体。
但常人调理自身,却是不需要这净魂之法,人魂生来已定,若无外物侵扰,便已是纯净至极,又何需多此一举?
至于李清媚为什么要净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