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思走进家门,看到娘正在蜡烛旁打锥操针纳着鞋底。
娘一看是明思回来了,立马拉住他的手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热几个馒头。”
“不用了,娘,”明思强忍着泪水,“我要和你说件事,长生他……”
“对了,说到长生,我给你看看这个,”娘拿起桌上的鞋底,“你看,这个大的是给你的,这个小的是给长生的,以后你不穿了,就留着给长生,你爹脚生的小,长生的可以留着给你爹穿,这样的话又能省一笔钱了。”
“娘,我想说长生他……”
“你啊,也和你爹说一说,别老是对长生那么严厉,我也不指望你们将来能干什么大事,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就好了。等你们成人的时候,就该去找个姑娘成个家,这样也能……”
“娘!”明思大声打断了她,泪水夺眶而出,“长生他……他死了!”
娘呆了一瞬,随后捂住他的嘴,连忙说道:“呸呸呸!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你个当哥哥的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娘,我知道你难以接受,但……长生他,真的回不来了。”明思哭泣着。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长生他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娘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疑惑道。
娘的手凉凉的,摸在头上很舒服,他刚想安慰娘不要难过,却突然反应过来。
“什么?长生他回来了?”明思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娘。
“对啊,在你回家前长生就回来了,还吃了三个馒头,不过现在他已经睡下了。那孩子回家时浑身湿漉漉的,我一猜就知道他又去湖边玩了。”娘笑着说道。
明思后退几步,身体如坠冰窟,额头上溢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他觉得头()
有些晕,对娘说:“我,我去看看长生。”
“嗯,轻点,那孩子已经睡了。”娘答应道,然后又回到桌前穿针纳鞋。
明思走到房门前,慢慢推开门,悄悄进入屋内。
烛火一阵闪烁,娘的手渐渐停下来,脖子一点一点错位,脑袋顺着膝盖滚落在地上。
断头之处没有一点血液溅出,仿佛她的生命早已干涸。
明思蹑手蹑脚地走向床边,他看到长生背对着他盖着被子,均匀的呼吸声提醒着他眼前确实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他情不自禁地抱住长生,想搂着他大哭一场。
一只利爪穿透了厚被,***了明思的胸膛。
祠堂内。
“陈老弟,我侄女嫁给你,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吧。”村长说道。
“是的,岳叔父,已经二十六年了。”陈潜回答。
“二十六年啊,一眨眼就过去了,记得当年你还是个刚刚辞官归乡的小伙子,现在也到了这般年岁,”村长闭眼回忆道。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卖豆腐的小马,他啊,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老是偷鸡摸狗,那可真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可谁成想,有一天他进城卖豆腐的时候捡到一块玉佩,交给衙门后才发现那玉是县老爷的,直接赏了他五十两银子,啧啧,真是阴差阳错啊。”
“我就是想说,二根子看起来长得高大了些,其实也不是个害人的料,孩子间的比试也没什么顾忌,不然也不会出这种灾祸,而且那湖也深得很,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也算是天命难违。”
村长突然跪在地上,低头说着:“陈老弟,我替那孩子求求情,求你不要记恨着他,给那孩子一个机会。”
陈潜吓得连忙扶起村长,说道:“岳叔父!您,您这是做什么?就算您不和我说这些,我也相信那孩子是不会害人的。”
村长被他扶着坐下,勉强笑了笑,说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长生走了,那孩子心里肯定也很难受吧,等找到那孩子,我再让他给你道一声歉。你也不用担心此事,我会让阿荣再去湖里找找,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嗯,一切都听岳叔父安排。”陈潜点头答应着。
一阵脚步声传来,祠堂内的两人向外看去,只见一个人正低着头走向这边,外面光线暗淡,瞧不出到底是谁。
“阿荣,是你吗?”村长朗声问道。
那人没有答应,依旧缓步走着,直到跨进祠堂,那人突然一跃而起,右手劈向村长的脖子。
陈潜立刻将村长护在身后,他只觉脖子一凉,下一刻便世界颠倒,眼睛竟看到了自己的身体站在原地。
祠堂内的烛火照亮了来者的面容,那是早已死去的阿荣。他的一只眼珠挂在脸上,下巴被硬生生撕了去,脖子不知被什么东西穿了个大洞,身体早已毫无生机。
村长吓得大叫,身体忍不住后仰,结果把自己摔在了地上。
他看到阿荣举起菜刀,而后白光一闪,世界便陷入了虚无。
“嗯?”
村子外,一个货郎突然疑惑地抬起头,就在刚刚,他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响应了他。
货郎背后的担子里,一把被锁链困住的长刀正不停地震动着,仿佛在与什么东西交流。
货郎用手轻轻抚摸刀身,长刀渐渐静了下来,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还没到时候呢,饕餮,现在还不是时候,再耐心等一等,很快就好了。”货郎温柔地安慰道。
他挑起担子,朝远离村子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