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呢!”李清媚趴在桌子上,眼神迷离地望向窗外。
“师姐,你不能再喝了,再喝就……”陈生正说着,一只手就突然被握住了。
“谁……谁说我喝……不能了……”她把他的手轻轻拽到嘴边,紧贴嘴唇,“你……看!还是……凉的……嘿嘿嘿……”
陈生抿了抿嘴,突然长出一口气,左手招来一个小二,道:“再烫两壶酒。”言罢,又甩过去几两银子。
小二接过抛过来的银子,笑着喊道:“得了得了,您二位爷稍安勿躁,小的这就去,这就去。”说罢,小二便颠儿颠儿地跑去烫酒去了。
陈生看着小二渐渐走远,一时间竟没有将眼睛转回来,他也许只是淡淡地注视着前方,不知在思考什么。
李清媚依然握着他的手,整个人几乎倒在了木桌上。她双颊酡红,平时清澈如水的眼眸此刻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白雾,眼神飘渺迷离,以往梳得整整齐齐的长发胡乱地散落在一侧,露出雪白的脖颈,仿佛一位落入凡间的仙子。
陈生慢慢收回目光,静静看着她醉得不省人事的样子,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微微有些发烫的温度,随后轻轻叹了口气:“师姐,你倦了,我们回房休息吧。”
“不、不行……还有两壶酒呢……”
“我会叫人送过来的,我们走吧。”陈生面无表情,一边嘴上哄着她,一边把她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腰扶她站起来。
李清媚浑身软的好似一滩泥,根本走不动,陈生只好把她背在背上,一步一步爬着台阶。一边走着,他的耳边传来轻微的呼气声,夹杂着浓重的酒气,而后她似乎小声嘟囔了一句。
“什么?”陈生下意识问道。
可她没有回应,仿佛刚才只是他的一个错觉。他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把她的身子又往上提了提,然后走到他们的客房前,推开门,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正要转身离开时,他的衣角又被拽住。
那仿佛人世间的羁绊慢慢把你缠住,又如将死之人的手向你抓来。
陈生一愣,回头看她,问道:“师姐,怎么了?”
李清媚双眼微闭,声音却微微有些发冷,仿佛根本没醉:“你没听到,我让你把我放在窗边吗?”
陈生突然变得诚惶诚恐,好像看到了什么令他感到恐惧的东西,他立刻回应道:“师姐,我这就去。”
他又轻轻抱起李清媚,让她坐在靠窗的一把椅子上,自己无声地退了出去。
李清媚将窗户支起来,枕着胳膊欣赏外面的狂风暴雪,眼神也跟着房里的温度一样渐渐变冷。
过了一会儿,陈生端来两壶热酒,放在桌子上,同时为李清媚细细斟上一盅,然后恭敬地端给她。
李清媚伸出她的青葱玉指捏住酒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眼睛自始至终也没有离开窗外。
陈生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后,低着头,仿佛一个卑贱的下人等待命令。
窗外,雪花如同鹅毛般轻轻撒下,灵动旋转着,静静吞没大地。地面仿佛长满了蒲公英,慢慢吹动,似乎真的可以再一次飞起来,如梦如幻般。
“酒真是一个好东西,喝一口,这一天都不会烦恼,”李清媚喝光了酒杯里的酒,自顾自地把玩着杯子,”可是以后呢?以后怎么办呢?”
她转过头,淡淡注视着陈生:“你走的时候,看到你师父了吗?”
陈生低着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鼻子一酸,慢慢答道:“师父他……已经死了。”
可李清媚仿佛没有听到一样,她偏过身子,又为自己斟满一杯酒,然后将嘴放在杯口抿着。
窗外的落雪更大了,()
仿佛要把这个世界都埋葬,一片白茫茫覆盖着大地,这是上天为凡间编织的裹尸布。
一片雪花忽然飘落到她的眼角,化成了一滴水。
“长生门倒了,煞堂完了,爹死了,大师兄死了,二师姐也死了,三师兄下落不明,我们……以后要怎么办啊……”
说到最后,李清媚突然哭了起来。
她把脸埋在胳膊里,身体不住地颤抖,泪水浸湿了衣袖,断断续续的哽咽声从喉咙深处传出来。
陈生低垂着眼帘,手掌轻抚她的后背,没想到这一碰,仿佛刺激到了李清媚。她突然扑向他的怀里,一把抱住了他,陈生没有料到她会这样,竟直接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