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余晖映照山野。姜望靠坐在某株老树旁,看着蹲在溪前洗手的李神鸢,需要的时候很疯狂,完事便如圣人般闲澹,独留他唉声叹气,只感慨惹不起。
李神鸢能直接让拂魈君回家,言出法随的能力有些超出他的想象,若是吵架他肯定吵不过,打虽然能打得过,但万一李神鸢说点什么让人惊恐的话,姜望后悔都来不及。
比如让他失去点什么。所以姜望始终保持沉默。他意识又来到神国里,神像果位黯淡,其余生物倒是没有什么影响,甚至因拂魈君而汲取到的养分,让得神国里的生命气息更浓郁。
有新的飞鸟在山间盘旋,荒漠里的蜥蜴成家,有了小蜥蜴,蝴蝶已是成群结队,溪流湖泊除了金色鲤鱼,亦是有了别的鱼儿,兔子们在嬉戏打闹,树上偶尔也有虫类出没。
阿空的那只蠃颙把自己埋在金箔似的沙子里,很懒散的呼呼大睡。夜游神伤得很重,但姜望能冥冥中探知到其金丹,祂正在沉眠,不知何时才能苏醒。
拂魈君给他带来难以想象的养分,也给他带来难以想象的创伤。两者相抵,姜望最终真正得到的很微末。
这一战自然也就算不得胜。他比任何时候都虚弱,想要在以后取得真正的胜利,姜望首先要做的就是休息。
意识退出神国,看着溪旁走回来的李神鸢,姜望心里有了些计划。
“萧时年真的是你哥?如果当初你在因象城,且目睹宝箓阁前的画面,又躲在哪里?”李神鸢说道:“我哥并非真的在拥抱铁锤姑娘,仅是制止她告诉你我的存在,我当时就躲在旁边。”事已至此,她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更没有在意姜望下次遇到萧时年,不知情的后者会有多尴尬。
姜望没有询问铁锤姑娘曾问过的问题,他弱冠前毕竟也算饱读诗书,隋国之大,各地习俗五花八门,有人跟随母姓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哪怕是相对传统些的地方,因特殊缘故,需得招赘,自然也会让孩子随母亲的姓氏。
他是想到萧时年隐藏着秘密,又格外关心自己的身体,再对比李神鸢做的事情,便是可以联系上的,虽不至于毫无怀疑的相信,可真正说起来,萧时年和李神鸢是不是兄妹,也没有太大关系。
事实已经证明,除了变得更虚,也让神国没有防御措施,就的确不存在生命威胁,除非李神鸢无法自制,把他彻底掏空。
只是萧时年的问题,仍是让姜望有些愤慨。若真是兄妹,那萧时年接近他甚至来到浑城的目的就相当不单纯了。
李神鸢确实有病,但姜望难以理解为何自己的血能让李神鸢直接恢复到巅峰状态,这之间又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我的病是遗传。”李神鸢看着姜望,平静说道:“虽然娘亲的病很早便治好了,可同样的方法对我没用,因治好娘亲的人不在,我要治病,就得找寻别的办法。”姜望好奇问道:“治好你母亲的人是暂时没在,还是......”李神鸢说道:“准确地说法,是很久很久都不会在。”姜望大概明白了。
李神鸢又说道:“其实我很早就应该死了,是因老师的出现,让我能继续活着,但也仅仅如此,我也不懂你的血为何能暂缓我的病症,甚至每次都能让我的修为提高一些。”
“我很久没见过老师了,因有办法便找办法,一直都没机会询问老师这件事情,信任老师是一回事,也是抱着没有办法的办法,直到你的出现,证实了老师的话没错。”姜望默然片刻,说道:“无奇不有事良多,知晓与否也没什么所谓,我真正好奇的是,姑娘需要多少才能痊愈?”李神鸢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但你显然无法承受太多,那便可能需要很多年。”姜望暗暗咂舌,惊恐道:“所以你要跟着我,每天都来一次?”李神鸢笑()
道:“确也是好办法。”姜望顿时瘫倒在地,假装虚弱道:“我好像快死了,帮不到姑娘。”李神鸢好笑的说道:“我不会毫无顾忌的害你,真把你整废了,我的病就没法治了,咱们可以约法三章,你若是不愿意,我不会强迫,除非再遇到像今日这般情况,那便也无需征得你同意。”姜望看着李神鸢,晚霞余晖将其身影映照的很模糊,那副画面很好看,但想到以后要面对的事情,想到李神鸢的言出法随,他不由露出愁苦的表情。
......上炀郡,因象城。数日里,陆陆续续有各郡年轻人入城,等待秋祭大会正式举办。
林澄知帮忙引领,将这些人安排在统一的住处,有人独自前来,有人结伴同行,也有人跟随师门,因象城迎来每年最热闹的时候,但这也仅仅是一个开端。
刘玄命筹备秋祭大半,在鱼渊学府前等待神都来人。骆岘山也在,他背负双手,淡然说道:“常祭酒在神都,可却没有回来,帝师反而另派人来因象执掌秋祭一事,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些问题。”刘玄命说道:“虽然这些日子我对常祭酒很有怨怼,但不得不承认,常祭酒看似散漫,实则城府极深,没有人真正弄得清楚他在想什么,他跑去神都不回,必有原因。”骆岘山说道:“据闻,神都来的是陆玖客,作为神都大祭酒,在鱼渊的地位仅次于帝师,可我等都未曾与其谋面,虽然秋祭按部就班,但传言,陆玖客不太好相与。”刘玄命微微沉思,说道:“秋祭由鱼渊为主,我们仅是在旁协助,非特殊情况亦很难与神都的人打交道,何必在意这些,做好自己的事情便行了。”话虽如此,但往年有常祭酒,他们更无需在意,只要秋祭不出问题,怎么都行,可面对陆玖客,尴尬是一回事,若再有什么事情,难免会不好解决。
他能怼常祭酒,却不敢怼陆玖客。
“青玄署要借着秋祭招新的镇妖使,难免会有些纷争,都是自己人的确会简单很多,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得看陆玖客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骆岘山默默看了一眼刘玄命,招新的镇妖使自然与申屠煌的死没什么关系,但刘玄命是有情绪的,虽然很乐意看到刘玄命跟陆玖客起冲突,可也深知没什么必要,毕竟武神祠也得招新人。
“来了。”登山的路上渐渐迎来一道身影,穿着青袍,手里捧着书,他低头阅书,不望前路,却没有丝毫影响,但实则陆玖客根本没有看书,因若问他看了什么,他会说,
“书里好多字。”
“陆祭酒。”刘玄命和骆岘山齐齐见礼。陆玖客淡淡嗯了,有好处。”刘玄命脸上浮现出一抹怪异之色,颔首道:“确是如此。”这番话很莫名其妙,尤其是作为开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