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圣巴罗的高塔上面,美丽的公主向下抛出了金线,王子顺着金线向上爬,最后摔死在塔下。
民众将王子的尸骨放入垒砌的骨山中,筑成了新的高塔。——前语
怪画的魔女克洛埃,提箱的魔女梅西尔,这两个人虽然都是臭名昭著的魔女,但是两人之间从未有任何交集。因为这两人出生时间相隔了好几百年,所以就算她们两个人之间想要产生联系也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据说克洛埃非常仰慕梅西尔,甚至将她当做神一般的存在,也正因为如此拥有魔女血统的她做了和梅西尔一样的事······不过这些事情完全是传闻,人们口耳相传的故事。实际上克洛埃的家族和梅西尔的母亲可妮莉雅有很深的交情,尚还年幼的梅西尔还与当时的家主见过面。
安娜塔西亚之日,造成了不眠之夜的魔女终于被送上了断头台。
在众人的欢呼中,魔女的头颅落在了早已准备好的木箱中,鲜红的血在已然染成黑色的木制高台上肆意蔓延,然后被木头吸收。在此之后,所有欢呼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因为他们看见那原本应该不能动弹的尸体重新站了起来······
“哎呀,看你的样子,是遇到了什么麻烦的事情吗?这样吧,我把这个东西送给你,它一定会帮上你的。”
“你问这是什么?哈,这种问题不是明摆着的吗?这就是那个魔女的血啊,虽然这些血已经离开身体很久了,但是依旧蕴含着很多魔力哦!你可千万不要浪费了呢!”
“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在进入那副空白的画作中的那一刻,瑞吉看见很多镶在精美画框内的画作带着发光的尾巴从自己的头顶与身边飞速掠过,然后在远方灰色的地平线上绽放成了艳丽的光之花。这里几乎每一幅画的颜色都极其的艳丽,仿佛画中的颜料随时会从中喷涌而出一般,但同时她也在其中看到了零星被可以划烂且颜色黯淡的画夹杂在其中,而它们在落地时只会腾起一片灰色的烟雾。
现在瑞吉身处的这片空间以深灰色会倒映出人影的晶石地面为分界线,通过倒影瑞吉惊觉自己在这里居然是成年最接近人类时的样貌。晶石地面的下方是漆黑无边的虚空,而正上方则是一片纯净的白色,不停地有画作从空中如流星掠过,然后又化作光或者烟雾消失。
被这样的景象震撼到的瑞吉无意识地迈动脚步向前走着,然后她突然注意到一副伫立在自己前方的一副巨大画像,而上面的场景是······
“抱歉呢,真是让你见笑了。因为我一直都很想见见祖父祖母口中的梅西尔,所以就擅自把那一幕画下来了。但是在那之后,我无论如何都无法为她画出一幅完美的画像,但最后只能留下这样空空如也的白板。”在瑞吉的想象中,克洛埃是一个有着稻穗般金色长发,面容可爱的女孩子,但在见到本人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的想象完全是错误的:克洛埃并不美,而且她也不是金发,而是红褐色很粗糙的短发。在她蜡黄色的皮肤上满是会淌脓水的疙瘩,小小豚鼠一般的黑眼睛在五官并不分明的脸上闪着友善的光芒,唯独那一双手纤细好看的与她本人格格不入。
那是属于画家的手吗?
瑞吉在呆愣了一阵子之后突然眼睛发亮的抓住了紧张地攥着衣角的克洛埃的手,然后用难以抑制兴奋的声音说道:“我叫瑞吉·拉尔!我很高兴认识你!还有,我跟你说哦,我可是超喜欢你的画的呢!从第一次看见你的画开始,我就想要见到你呢!果然呢,你很漂亮啊!”
“我,我很漂亮吗?但是我家里的人都说我很丑,就像是深海里面从未见到过阳光的鱼······”因为瑞吉突然其来的夸奖,所以克洛埃的脸瞬间羞得通红,她低着头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说出()
完整的句子。而瑞吉则有些呆呆的歪着头,有些不解地继续说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干净的灵魂呢,而且你们人类应该都知道吧?皮囊终会老去化为尘土,只有灵魂是永存的。嗯······对了对了!我说呀,你要不要考虑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呀?”说到这里,瑞吉龇牙笑着并向克洛埃伸出了自己的手。
“克洛埃那家伙天天只知道画画,但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画作会对他人带来怎样的恶果······”在瑞吉见到克洛埃的时候,终于完全从疼痛中缓过来的伊丝塔已经带着亚撒向着“那个”徘徊的地方走去了。在途中他也简单的向亚撒讲述了克洛埃的故事,同时也说了她家族中亲兄妹结婚的恶心习俗——只为了保持魔女的纯血统。
似乎就是因为这种异常的婚姻关系,所以那个家族内部的人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缺陷和怪病。克洛埃是那个古老的魔女家族的最后一代,也是最幸运的一个。因为她的兄弟姐妹不是天生畸形,就是因病早夭,只有她一个人成功活过了十五岁,但她却在十六岁生日的时候因为爱上了一个不属于家族的人并把自己的初夜交给了对方而被家族的长老们永久的驱逐。
也许这是一种幸运,因为在克洛埃离开家不久,她的家族就被教会的鹰犬发现了。所有的人连同雇佣来的奴仆都一起被送上了断头台,无头的尸体人被钉在十字架上暴晒又被乌鸦啄食。她一个人躲在城镇的一座石桥下哭了一天一夜,最后被赶回来休息的流浪汉们无情地赶走。
后来克洛埃为了买颜料练习绘画而夜夜在混乱的酒馆中工作,白天在花一铜钱租来的地下室里磨练画技。起初她什么都画不好,但她从未想过放弃,因为她家族里的每一个人都拥有着精湛的画技,而她是家族中最后一个人,因此她要做的比其他人要更好。而当她成功的把鸟儿的每一根羽毛都细致的画了出来的时候,她遇到了那个恶魔。
他是来自深渊的七原罪恶魔之一,傲慢(pride)的路西法(lucifer)。
“我喜欢你的画,但我更喜欢你本身。是你的血与欲望的味道将我吸引而来。拥有美丽灵魂的小家伙,我要给予你想要的东(诅)西(咒),请你用血去作画吧,只要是你画出来的画,就一定会给别人带来幸福。但是作为条件,你必须成为我的收藏品。”
······
“那个恶魔在说完那些话之后就直接消失了,后来克洛埃就一直被困在这条画廊中无法离开。而我和吉米去外面找了很久,结果无论怎么样都无法抓到那个恶魔······仿佛与他的相遇只是我们的集体幻觉而已。”伊丝塔在把故事一口气讲完之后,他居然瞬间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但同时他也注意到身边的亚撒眼神冰冷下来:“喂喂,你这家伙不会很讨厌恶魔吧?”
“······并不是,我只是感到很兴奋而已,你别太介意。”收回杀气的亚撒有些尴尬地用手扶了扶脸上的面罩,“每杀死一个恶魔,石碑剑的力量就会被消减一点儿,而越高等的恶魔所需要的力量就越多。在石碑剑的力量被完全消耗殆尽之后,瑞吉的灵魂就会回到她已经被修复的肉体上了。”
“肉体?那家伙不是已经死了吗?”
“你再在那里乱说的话,我就撕烂你的嘴······瑞吉与你这种依靠灵魂碎片与魔力存活的妖精完全不同。在很久之前她受了很严重的伤,所以有人将她的灵魂与肉体分离出来,然后分开休养。而我负责保管的,就是她的灵魂。”
“原来如此,那还真是厉害呢!哎,要是我也像瑞吉那样有你这样的好朋友就好了,吉米那家伙总是嫌我烦呢。”
“嘘,安静!”似乎有听到什么动静的亚撒突然伸手挡住了与自己并肩向前行走的伊丝塔,并压低声音让他噤声。他们()
现在所处的走廊中所有的一切都因为过于浓厚的湿气而潮湿腐烂,墨绿色滴水的苔藓、颜色诡异的菇类丛生,一种漆黑且甲壳黑亮的蠕虫在踩上去黏滑无比的木板中钻动,它们在被踩死后会爆出绿色的浆液。
挂在墙壁上的只有破碎的画布与画框,偶尔也能看见完整的画,但无一不是由乱线所勾勒了人形,再以一抹鲜红的颜料构成他们诡异的笑容。而之所以亚撒会让伊丝塔停下脚步,是因为他听见了第三个人的脚步声。不过这第三个人的脚步声非常的轻,如果不是龙族的听力极度灵敏的话,这个脚步声可能就被他忽略掉了。
“是那个家伙,它一定是感受到危险,所以才主动出击的!”终于也听到脚步声的伊丝塔一边相当紧张地盯着正前方说着,一边召唤出火焰凝聚成一面带有狮头的火之盾牌。而站在他身边的亚撒则突然伸手抓住了他吉米的衣领,在双脚微微分开的同时他将吉米提起并大喊道:“举起你的盾牌!”
“!!!”呼吸倏然急促的伊丝塔毫不犹豫地架好了手中的盾牌,而下一瞬间他便感觉到一股极大的力量撞击在了他手中的盾牌上,而且还意图继续向前突进,与他同时受力的亚撒在节节后退,但最终亚撒还是撑到了那股力量消失。
“这是······荆棘的长矛?”依旧被亚撒提在手里,浑身冒出冷汗的伊丝塔缓缓地放下手中的盾牌,结果他看见了盾牌上有一根矛尖已没入盾内,由漆黑的荆棘枝条缠绕而成的长矛。他在盯着这根并不出奇的武器看了几秒后,突然将它连同盾牌一起丢了出去。在下一秒,那根长矛变成放射状刺出了无数的枝条,而且这些枝条上的每一根利刺都闪着森冷的光,它们在没入墙壁地板时没有丝毫的滞涩。
“呼哧、呼哧······还好我反应快,不然的话我们两个人就都变成肉串了。”伊丝塔带着一丝庆幸说道。
“辛苦你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你之所以找我,就是希望我对付这个对吧?”
“你······啊,当然没有问题了。”背后传来的沉重呼吸声让伊丝塔感觉到脊背发麻,他在双脚接触地面之后立刻转过头去,结果刚好看见浑身上下都在发生恐怖变化的亚撒从自己的身边走过。亚撒现在全身上下只要是没有衣服的地方就可以很清楚地看见漆黑钢铁般滑腻而锋利的鳞甲,同时这些鳞甲也从他的双颊生出,而他的身体也比之前而变得魁梧了许多,就像是经过锻炼了那般拥有了更多但是又不过于夸张的肌肉。脚下坚韧的皮靴因为他的腿部结构发生变化而已经被撑破,其实此时应该以强健锋利的后肢来代替双腿这个称呼了。
“咚!咚!咚!咚······”亚撒心脏跳动的声音就像是极有节奏和规律的鼓点声,回流入心脏的血液在变得滚烫之后再次被心脏送往身体的各个地方。于是渐渐地,亚撒整个人的体温在变高,就像是在火炉中逐渐变得滚烫的铁块。
原本在亚撒身上凝聚的水珠被蒸发,而他的身形也因此被裹在了浓密的水汽之中,突然间,伊丝塔感觉到一阵风从自己的身边刮过,他有些恍惚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才意识到是亚撒从自己身边跑过。再看亚撒所站立过的地方,那里的地面上有着像是野兽肆掠过后留下的残暴脚印。
“你知道这句话我等了多久吗?我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有人来到这里,然后把我从这里带出去。带着一丝希望我在这里等了很多年,用的画笔与颜料换了又换,但从来没有人来找我。所有人都是为了我的画才来到这里的。不过那些人只知道索取,却从未想过付出,所以最后他们才会成为画的一部分。”在听了瑞吉的话,突然扑上前抱紧她的克罗埃在哭了很久之后才冷静下来,然后她将自己多年来的感受一股脑地讲给了瑞吉听。而作为一个好听众的瑞吉从始至终都会打断过克洛维,只()
是适时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我在这里呆了很久,久到我都忘记我自己家人的脸了。不过我还记得我要做的事情······”
“你想要为梅西尔画一幅完美的画像对么?不过,你从未为自己画过画像,你的敬畏与憧憬已经变成了囚笼将你牢牢控制住了。也许那个恶魔就是利用你这一点儿才把你一把控住的。”
“······哈哈,你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就像是个贤者似的。不过你说的也也没错,将我束缚在这里的不只是恶魔的力量,还有我对未来和迈出新的一步的畏惧。”克洛埃在被瑞吉打断之后,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承认并未考虑过为自己画些什么。她这一生乃至死后都是在为别人作画,但却在这个过程中放弃了自己的快乐。
“既然没有考虑过那就从现在开始好了,这种事情永远不会太迟的。我会带你从这里出去的!”瑞吉说着握紧了克洛埃同自己一样没有丝毫温度的手,然后歪着头对她咧嘴笑了起来:“不用担心,瑞吉很厉害的!无论是什么样的笼子,我都可以打破给你看。”说完后她还用拳头捶了捶自己丰满的胸口,像是在对面前的人发誓一样。
瑞吉一直都是这样的家伙,她不在乎事情有多么的困难,因为她认为只要是实际存在的事情,就一定有解决的办法,所以只要去找解决办法就行了。而她现在已经知道这个异常的空间是怎么回事了:由于她并不属于这幅画,所以能够敏锐察觉到一些从外界渗入画作中的魔力。那些魔力从如陨星一般的画飞来的方向飘来,就像是清晰至极的路标。
“克洛埃小姐,跟我走吧!我会带你出去的,因为我已经找到出口在哪里了!”自信满满的瑞吉不由分说地拉着克洛埃向着目标地点走去。
因脸上生出鳞甲而面容显得有些狰狞的亚撒双腿猛蹬从地面上跃起,避过对面朝自己腿关节横扫过来的长剑,然后他在空中甩尾强行扭身旋转起来,以强劲后肢瞬间在对方胸口上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猩红的血和断裂的荆棘枝条一起飞溅,无头的尸体因为惯性而向后仰倒,趁此时机亚撒尾脊上生长着锋利鳞甲的长尾贯穿了它的心脏,将它狠狠地钉在了地面上。虽然这具尸体无法行动,但亚撒依旧还是在进行切砍、撕扯、践踏、捶打等极端行为,以极致的暴力对这具失去头颅的尸体进行肢解,最后弄得自己全身都是鲜红的血和碎肉,像是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恶鬼。
不过,下一秒尸体以心脏为中心猛地刺出了数不尽的荆棘枝条,亚撒虽然立刻交叉手臂并以长尾缠绕身体,但仍未避免被那些如同枪簇一般的荆棘刺穿身体。而在荆棘于体内游走之前,亚撒毫不犹豫地它们从自己的体内抽了出来,但也因此连带出了一连串的碎肉与血液。
在亚撒处理伤口中的荆棘时,那具几乎变成了一堆碎肉的尸体身上所经历的时间仿佛回转,飞溅出去的肉块与血液回归身体,断裂的骨骼迅速拼接,伤口在眨眼间便愈合如初。而另一边亚撒身上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但是伤口流出的血液却依旧残留了下来,证明他经历过一场残酷的恶战。
双方在伤口恢复的那一瞬间同时动了,无头的尸体双手持着以荆棘缠绕而成的长剑,自上而下划出了十字形的凌厉剑光,而亚撒则用强劲后肢蹬地跃起,从剑光的缝隙中掠过,然后用双爪抓住尸体肩膀将其一分为二,但同时那两柄剑的剑刃刺入他的腹腔。
刺入亚撒腹中的剑瞬间伸展出更多的枝条,将他身体内部进行了二次贯穿,大量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黑血从他的口中不受控制地涌出,然后在地上蔓延开来。
亚撒强忍着浑身的剧痛半跪下来,然后以古奥的龙语咏念咒语,炽热明亮的火焰将被一分为二,内脏与血液乱七八糟的堆积在地上抽动的尸体为中心形成了明亮的()
火墙,火焰贪婪地舔舐着尸体的残骸,并且在地板上快速蔓延,甚至点燃了那些挂在墙面上的画作,漆黑呛人的烟雾混合着肉被烧焦时特有的味道在空中弥漫开来。
这一次尸体没有再站起来,但是已无力逃离火海的亚撒视线逐渐地模糊了下去,失血过多的身体在变冷,在他模糊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瘦高的人影。
“你是······”
夹杂着冰雪的寒风在咆哮,在几乎看不见人影的风雪中,瑞吉和克洛埃正在艰难地前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