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迪·格纳尔先生年轻时就接受过阿斯特拉尔先生的言传身教,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他头脑聪慧,胆大心细,也是圣城最出色的巡风使。卡迪尔亲王突然离开巴布科莱不知去向,我们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这当然得益于格纳尔传递的消息。高山国的国王曾秘密派出过很多人去寻找,可是有一天,有个十几岁的少年突然来到王城,带给国王一个消息—关于他一直牵挂着的,他的弟弟的消息。
出于现在已经无法得知的原因,欧尔津国王只带了几个贴身的近侍,就出发赶往去见卡迪尔亲王,甚至来不及告诉他的妻子和他的大臣们。王室隐瞒了国王已经离开了他的国家和带给人民长治久安的权力宝座。他们隐瞒国王的去向也是无可指摘和无奈的。一个国王,为了一个人,抛下了他的妻子和臣民,如论如何都是大意轻率和极不负责任的。但他长时间没有露面还是在国内引起了不小的恐慌和猜疑。
直到有一天,他一个人回到了巴布科莱。他的随从因伤病劳困,都死在这次的长途跋涉中。这并没有让更多人起疑—国王本人也吃尽了苦头,形容憔悴,萎靡不振。众所周知,他既然是一个人回来的,那他就不可能找到他的弟弟!”
另一支蜡烛马上也要燃烧殆尽,冒着青烟,呛得特林维尔咳了一声。阿卡阿卡起身找到两支新的蜡烛,重新点燃。
“格纳尔先生告诉我们的起初就是这些—国王已()
经回来了,在国王兄弟二人同时出走后,整日以泪洗面的艾蕾诺亚王后的脸上,又重新焕发了笑颜。虽然民间不敢对王室过于非议,可平心而论,欧尔津国王是个好的君主,他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治理国家和百姓福祉上,原本国力就很强大的高山国,更是蒸蒸日上,繁荣富强。”
此时,格雷恩已经慢慢平静了下来。他说:“我在外游历之时,也曾只言片语听到过一些。后来从特林维尔那里听到的,也是如此。可我的父亲和卡夫拉卡山中那具干瘪的遗体之间,又有什么关联呢?”
“要说有什么关联,也许没有。可是格雷恩,请听我说下去吧。”
特林维尔偷偷瞄着格雷恩,又和阿卡阿卡面面相觑。只怕接下去长老将要讲述的,才是更加令人意外和惊悚的。他既担心又兴奋。
“国家稳定,王室平静,高山国国富民强,国王深受爱戴。可是,我们却又从格纳尔先生那里,得到了一些古怪的信息。”
“古怪?”格雷恩疑惑地问道。
“是的。因为我当时也无法理解他的话。回到艾蕾诺亚王后身边的人,确信无疑是国王本人。可是格纳尔先生却好像看出了哪里不对头。我说‘好像",是因为他接下去的消息都是含糊不清,闪烁其词,仿佛难以定论。可是七圣会知道,以格纳尔先生细致缜密的观察,如果没有确实让他感到异常的情况,他是不会那样说的。”
“我的父亲,他到底发现了什么,他又到底说了些什么?”
长老轻轻叹息着摇了摇头,说道:“事实上他也没能肯定地告诉我们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在尝试调查那个带来卡迪尔亲王消息的少年。显然,他没能找到他。是的,他并没有明确地告诉我们什么。可是,他的信中,字里行间都向我们显示着,他真正想说的是,他感觉国王自从重新回来后,仿佛变了一个人。可是按照我的看法,他其实是想说,‘换"了一个人!”
“这是不可能的!”这次格雷恩暴跳起来,挥舞着双手,“即使是我的父亲也可能是错的。如果真的换了一个人,他也不可能轻易瞒得了所有人。艾蕾诺亚王后……王后……”他愣了一会儿,颓然垂下双手,重重跌坐在椅子上。
格莱特长老怜悯却残忍地继续说了下去:“可是,就在七圣会等待着格纳尔先生接下去的报告时,几个月后,却突然传来了他离奇去世的消息。当时我们几乎可以肯定他是遭人毒手,却苦于无法证实。你的老师阿斯特拉尔先生秘密潜入王城,可他最后却什么都没能告诉我们。格雷恩,这是事实。”
格雷恩慢慢抬起头,眼光游离,一会儿盯着烛火发呆,又看了看张着大嘴的特林维尔和正用关切的目光注视着他的长老,慢慢站了起来。
他转身向着账外走去,“长老,请原谅。我可能有点太累了,我想先去休息了。”
看到他出了帐门,脚步声沉重迟缓,渐渐远去。
特林维尔直到格雷恩的脚步声再也听不到了,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可是,他的嘴唇动了几动,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特林维尔先生,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长老却依然冷静,看着他。
“长老,”他咽着口水,脑海中回想着长老刚才说过的话。“您知道你说的话有多可怕,多奇怪吗?格雷恩不相信是有理由的。我从小生长在王城,要我说,那也是不可能的—要知道,他们兄弟二人虽然长得很像,可也仅此而已。任何人都能很明白无误地辨认出他们!”
“特林维尔,”长老冷笑道,“如果你的胆子比我熟悉的那样更大更狂野一些,说不定你就会猜到了。”
特林维尔张口结舌,垂头丧气。他叹了一口气,也慢慢站起身来:“唉,我的()
脑子也都乱七八糟的,我也要去睡一会了。但愿醒来时,能让我清醒一些。”
他刚走到帐门口,阿卡阿卡却又执着地问道:“长老,你说的这些到底有没有可能是真的呢?”
听到他的话,特林维尔急忙转身走到长老面前,拉着长老的手,说道:“是啊,长老。这些也全都是你猜的吧?毕竟格雷恩的父亲也没有这样说啊。都是你自己的判断,是吗?”
长老却微然一笑,轻声说道:“真的,或者假的,其实并不重要。我之所以提前说出来,只是想让格雷恩明白,人心难测。放心吧,特林维尔先生。格雷恩是坚强的,他也会想明白的。”
特林维尔虽然还不明白,也只能无奈地点点头。可是阿卡阿卡反倒不依不饶,接着又问道:“即使这样,格纳尔先生的死,还有高山国国王的身份,和长老您不辞辛苦地去挖掘的那具遗骸,还是无法关联在一起啊?”
特林维尔被他提醒了。他怎么没想到这个问题呢?而且他觉得,今天晚上,阿卡阿卡这个家伙简直太厉害了,他总能关注到被他所忽略的疑点。
长老轻轻点着头叹了口气。他慢慢说道:“格雷恩如果不是提早离开了的话,他就会听到我将要告诉你们,为什么我会想起挖掘那具遗骸了—二十年前,寻找兄弟未果而独身一人归来的欧尔津国王,他的行踪在蒙德威亚的某地被暴露了。是的,特林维尔先生,有个人看到了他,还和他说过几句话—没错,这次你猜对了,特林维尔先生。那个人,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