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头,只有被摘了五脏六腑的鬼偶呆呆地立在空地上一动不动,采蘩心中一动,莫非是鬼偶发出的声音?
三两步走到鬼偶身旁,她好像又听到了声音,是一声叹息,微弱又沉重,仿佛身处地狱无奈挣扎的呼喊。采蘩俯下身子,凑近想听听是不是真从这里发出。猛然鬼偶五彩斑斓的面具后传出一声无力苍白之音:救我…!声虽小但听得很真——真是从鬼偶体内传出的!
极度惊骇下采蘩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周围士兵投来惊异的目光,有人想过来扶她,但采蘩很快收了心神,站起冲他们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调整一下呼吸,她又靠近鬼偶,刚到近处便又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救我”,这次有了心理准备,她也用很轻的声音问道:“你是谁?我怎么救你?”
“我的身体被烧成灰了,你要……”鬼偶声音越来越低,以至于后面的话根本听不清说的什么。
“你说什么?!”采蘩急了,但等了良久,再没见鬼偶发出任何声音,也不知他到底要自己怎么做。采蘩站直身子,愣愣望着鬼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采蘩,你在干什么?”
采蘩吓了一跳,忙转过身,不知何时王和偃师已出了大帐来到自己身后。她不是个善于扯谎的人,但肯定不能把刚才的事和盘托出,支支吾吾半天总算想了个理由:“我见鬼偶挺有意思的,很好奇想看看怎么回事。”
偃师双手拢在袖中慢慢走过来,看看鬼偶,又狐疑地望着采蘩,本来英俊和善的脸上布满了阴冷。他低头思索半天,忽然抬头笑着对王道:“如果美人喜欢鬼偶,臣愿将其拱手相让,不知意下如何?”说着转过头,紧紧地盯着采蘩,凌厉的眼神摄人心魄,似要将她内心看透。
采蘩从没见过这种迫人的目光,慌忙把眼垂向地面:“我…我只是好奇罢了,从未想过要据为己有,我没那个意思……”
王开口道:“偃师,采蘩是个很单纯的小姑娘,她可能真的只是好奇,说真的,连本王也不能免俗,你可要担待担待。”
偃师看得出,采蘩虽只是宫中侍女,但在天子心中分量不轻,他不敢步步紧逼,目中光芒散去,哈哈一笑:“小臣不敢胡乱猜测,这鬼偶本就只是一件玩物,赠与喜爱之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既然有台阶下了,这话题就没继续下去的必要了。王吩咐采蘩:“你回去休息吧,明天开始我们要赶时间向昆仑进发,路途劳顿是免不了的,你可要有准备。”
采蘩低头答应,赶紧逃也似的离开了这是非地,直到进了帐,她还见偃师的目光仍冷冷地跟着自己。
他应该还在怀疑,采蘩心里这么想。话说回来,鬼偶一个由各种死物组合而成的人形物事,为什么会像真人一样能歌善舞,这其中有什么秘密?她隐隐感到,自己撞到的奇怪声音,正是鬼偶不能说的秘密!
尤其是最后那句:我的身体被烧成灰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鬼偶身上附着某个人的灵魂?采蘩觉得很有可能,但没那么简单,后面其实还有很多话,只不过自己没听真。她忽然又是一动,为什么鬼偶没把话说完?——因为那时王和偃师已来到身后了,鬼偶不敢再说下去了,他是在害怕什么?
联想到王适才的话,他只在为自己开脱,并没有深究鬼偶之事,可能与偃师的密谈中王已知道了这个秘密,只不过他也不会说出来而已。
梦中,采蘩见鬼偶又来到了眼前,面上换成了一张哭丧的脸,不住冲自己手舞足蹈,但什么话也没说,不知想表达什么,纵有千言万语,却是一句话也无法表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