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都司将,符圆法箓众官君。歘火律令邓元帅,银牙猛吏辛天君,飞捷报应张使者,苍牙铁面刘天君……”
法台之上,坛仪已到最关键的“迎神”之时。
罗玉卿每点到一位雷部正神名号,便手捏“请神指”往台下虚点。法台下,立时有人越众而出,捧着该神神牌,口诵神咒,绕坛而走。
而九天之上,似乎也有雷云翻滚、电光乍起,为之遥相呼应。
李长安却无心多看,只把剑柄握得死死的,注视着前方愈加惨烈的战局。……
几轮箭雨泼洒进尸群,如同细雨点打在巨浪之上,徒劳泛起几点“血花”,无改其来势汹涌。
旋即。
“巨浪”狠狠拍打在栅栏、鹿角垒成的“薄提”之上,撞得木架嘎吱作响。但立刻,便有刀枪剑戟自栅栏、鹿角后刺出,还以颜色。
军队与妖魔。钢铁与利爪。
双方在接触的一瞬间,就将这场厮杀拉入了白热化。
有活尸疯狂地把脑袋钻过栅栏,刚撕扯下一块血肉,立时便有乱刀滚下,转瞬,只剩下烂骨碎肉卡在栅栏上。
有府兵杀红了眼,只顾着挺抢刺杀,却不慎被活尸拽住袖子,拉向了栅栏,顿时,便有七八双利爪张血口撕咬上来。短促的惨呼后,一颗裹着漂亮兜鍪的年轻头颅高高抛起,又轻飘飘落下。
中军旗下。
老将脸上的皮肉抖了抖,终究只是站直了,一言不发。
他没有发出任何号令,也没法子发出什么号令。
说到底,这场战斗是仓促而来、敌众我寡的战斗,仅仅为了维持一条足够长的防线,他就已经倾尽了所有的力量。没有退路,更没有预备力量。
他只能守在中军旗下,看着麾下儿郎们去厮杀、去战死、去被撕成碎片、去被妖魔吞吃。
但好在,这些活尸虽被尸佛所驱使,但终究只是贪愚、无智的怪物,只是漫山遍野地蜂拥而来,再被防线中的新鲜血肉所吸引,竟然没有任何绕开防线的意思。
他稍感庆幸,但转瞬便将这点欢喜抛去。
因为他深刻的知道,这条单薄的防线压根就不是尸群的对手,甚至于都支撑不了太长的时间,此战的胜负只在于……老将默默回首一瞥,但见法台上的罗玉卿仍在诵咏神名……老道长,你可千万要尽快啊!
此时。
“咔嚓。”
一阵巨响伴着木屑、血泥纷飞。
老将猛然看去,但见一具身长丈余的巨型活尸,正抓着一具尸体大口咀嚼。
他没有惊诧,只目光凝重。
“来了。”
顿时,尸群里忽的冒出许多特殊的活尸。
有的身形瘦小,但敏捷异常,轻而易举地闪过攒刺的枪林,便要越过栅栏;有的肢体变型,手臂或是脚掌,如鞭似刀,要同那巨尸一般破坏鹿角;有的浑身青肿、肚皮肥大,口中吐出腐毒尸水,隔着栅栏毒杀活人。
也在同时。
军阵中一个个身影闪出,或是用符,或是咏咒,亦或是靠着高超的武艺,将那一具具特殊的活尸阻挡、格杀。
老将见状松了口气,他早就听闻活尸中有一些特殊的存在,分外难缠,所以他在战前便将一些龙骧卫高手和来援的能人异士组织起来,编作别动队,夹杂在军列之中,就是为了应付这些特殊的活尸。
如今看来,收到了奇效。
身边,那个捧着刀盯着他脖子的军正兴奋道:
“稳住了!”
老将却拂须摇头:
“差得远……”
“咚!”
()
忽的,一声沉闷的震响打断了他的话语。
“什么东西?”
他皱起眉头,正要寻找这巨响来自何处。却又是一声闷响,并伴随着脚下强烈的震动。
便见得一个庞然大物自活尸群中冲天而起。那怪影越过了栅栏,越过了军阵,越过了老将头顶招展的大旗。
他伸长了脖子,瞪圆了眼睛。
但见漩涡状的天幕上,乍起的雷光将此物照得毫发毕现。
诡怪、恐怖而又恶心。
这怪物形似条硕大的蠕虫,臃肿的“虫躯”上满是不规则的凹凸,剑戟状的红色刚毛稀疏地破体而出。细细一看,那臃肿的“虫躯”分明就是许多活尸胡乱“揉捏”而成;“虫腹”下长短不一、凌乱分布的触足,尽是人的手脚乃至于头颈。
而在虫头处,倒还“正常”些,只是一个手拿混铁长棍,壮硕得夸张的男人。
“轰”的一声。
这怪物着地后,理所应当地溅起一阵烟尘,而后半点不迟疑,径直扑向了法台方向。
军阵中立时一阵慌乱。他们在此舍生忘死的厮杀,不正是为了给后面的法台作屏障么?如今那怪物已然越过了他们,眼看就要去破坏法坛,岂不是要白白死在这里?
那军正更是失了颜色,大叫道:
“糟了!”
老将却破口大骂:“慌什么?!尔等只管眼前之敌便是。至于那怪物……”
他扫了眼法台下那一人一剑,便回过眼来督促麾下,稳定军心。
“自有人收拾。”……
李长安打量着眼前的怪物。
它拱起了臃肿的身躯,一根根刚毛如同张开的铁刺,表皮凹凸的褶皱中挤出一张张人脸,正张着嘴喷涂着些粘稠尸浆。
此情景,实在让人反胃。
道士干脆将目光投注在它的头部——那名壮硕男子身上。
它的脸仿若因剧痛而扭曲,但仍可看出其身前也是满脸横肉,不似良善。
瞧着像是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