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村里人议论,这赵家席多豪横,大肉片儿随便的吃,光是肉菜就有六道,每个盘子全都装的满当当,干吃干添,十分的舍得用料。
罗家的伙食那向来就是能素就素,连油花都没有多少,这对肉食自然是都馋得慌。从老到小,嘴上不说,那肚子里已经早就叫了。
戴玉芬被两个女儿磨叽的实在是受不了,就想出了个主意。让赵文英回娘家一趟,帮着干干活。嘴上说的相当的动听:“家里一直在忙活,开完山就种地,活儿都接连上了。亲家那边也是顾及不到。这好容易得了空,儿媳妇就代表咱们回去瞅瞅,有什么活帮捡着干点儿,也算是咱家的一点儿心意。”
赵文英被支着回了趟娘家,一直到吃了晚饭才回来。
见到她端着一小盆儿的饭菜进了家门,戴玉芬不无得意的冲着两个姑娘杨扬眉,意思是说,看吧,没说错吧,菜这不就有了吗。
不难想到,娘家办酒席,嫁了人的姑娘赶在饭点儿了回去,那还不得留下吃顿饭?姑娘吃了,那婆家的人也不好落下。临走时,那指定得给装些吃的拿着。
戴玉芬这方面拿捏的死死的,太了解村里人的习惯了。大多都好面子,不想被人说,行事上总是诸多顾及。
老赵家这是头一回嫁姑娘,又是同一个()
村子里,这上头就格外的注意。
事实上,确如她所料,赵文英真就把菜拿了回来。
中午就在想着这一口,饭菜热上了桌,罗家由老到小,有一个算一个,都吃的挺欢。
像这,亲家拿了好菜过来,不说多领情的感谢一番。至少也别说什么坏话,这是最起码的人情事故,稍懂点儿事的都不会那么做。
可是,偏就有人格色,做这不懂事儿的人。
一顿狂吃,桌子上的菜盘子也差不多都空了。戴玉芬停下了筷子,有空翘着腿儿,边剔着牙边说赵文英:“下次多带点儿肉菜,这点儿都不够吃。你妹妹她们现在长身体,学习又累,得多吃些好的。你们家人也是小气,明知道咱们家人口多,还拿这么一点儿,还尽是些素菜。”
赵文英之前已经吃过了,这会儿就是热菜端桌,忙前忙后,一直站着都没坐着。听见戴玉芬挑刺儿,实在没忍住,说了句:“中午摆的席,我们并没有去。”
她的意思是,酒席的菜那都是有数的,中午村里那么多人,吃多少谁也不能挨个计量,余下的这些也并没有事先估计,哪样多就多给了些,少的就少分了点儿,又不是为专门为家里准备的,想肉多菜少就肉多菜少,没有那么相应的。
可一样的话,听者不同就是两样的意思。
在有心人听来就是另一种解释,听这言外之意就是,礼都没有上,半毛钱没随,还指望什么好肉菜。这些拿来就算不错了,还挑三捡四的,真是不好伺候。
这一句老实话,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不去随这个礼,不光是戴玉芬的主意,也是罗老太太的意思。为了不拿这份礼钱,两人达成了一致意见。
这事儿本就做的不厚道,心里头都透明瓦亮的,这叫赵文英给当面儿说出来,一下子就像是两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直接就炸了毛。
罗老太太手里筷子重重的往桌子一拍,哼了声:“都别吃了,没听见人家说吗,没随礼哪有那个脸吃。这真是活了这么大岁数,越活越窝窝了,吃个饭还得看人家脸色,老了招人嫌了。”
这话说的杀的诛心哪,赵文英一下子白了脸色,局促的站在桌边,身上的衣服都揪出了一道道褶子。
“你看看你,把你奶奶给气的。不就是没到场吗,至于你记恨成这样,饭桌上还翻翻这些。儿媳妇,不是我说你,那娘家再好也是娘家,既然都嫁进来了,那就是这家人了,可别胳膊肘总想着往外拐,听见没?”
戴玉芬的话就是火上浇油。
罗玉保吃的气儿就不顺,听了这话,直冲着赵文英吼了声:“你要觉着你娘家好,那就滚回去,别跟这里说三道四的嚼舌根。”
只一句话就换得祖孙三代人的训斥,赵文英委屈的直红了眶:“我、我说什么了我——”不就是辩解了句,还是大实话,怎么这就成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了。
罗老憨直接打断道:“都给我少说两句,一个个的就是闲的,吃个饭也吃不消停。”饭碗往前一撂,站起身瞅了眼戴玉芬,喝道:“还留在这干什么,赶紧的回屋去。嘴尖舌快,哪哪都有你,一天不说闲话嘴都刺挠。”
戴玉芬倒是听话,别扭的哼了声,走的倒挺快。
罗家的房子从东到西,由老到少的分配,虽然整一排列,却是各走各人的门。吃饭的地方在西侧间儿,单独的一小间房,接连着后厨房,旁边隔着一堵墙就是罗玉保和赵文英的房间。
本来今天为了能吃到赵家的酒席菜,戴玉芬诱哄着赵文英回娘家,说好了家务活由她来干,晚上的这收拾桌子洗碗也应该包括在内。
可刚才闹了这么一场,借着罗老憨的训斥,戴玉芬直接就走了。跟着,罗老头罗老太也回了东屋去。()
小叔子和两个小姑子,那向来跟他们妈是一副作派,吃饱喝足了,多一句话都不说,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罗玉保拄着拐杖,临出去前还在气哼哼的道:“你就是没事儿找事儿,自己找不痛快。赶紧收拾了,洗好了再回屋。”一瘸一拐的出了门。
赵文英看着杯盘狼藉的一桌子,大半菜都已经吃掉了,只零星剩下那么点儿在盘子里杵着。
嘴上说着怕被嫌弃,可这是一点儿都没耽误吃。盘子都要舔干净了,才摔筷子,可真是精明老道会演戏。
赵文英虽是气满,却又无奈。看着这些个盘碗,心下一片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