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姝冷笑。
什么?安余竟然死了么?!
客曹令不由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如果安余没有招供,对方怎么可能会料到他就是幕后指使?安余既然供出他来,为的就是活命,又哪里会畏罪自尽呢?
但安余既然还活着,左副使怎会不让这么个活口出场?仅靠着空口白牙,就意()
图坐实他的罪名?
“客曹令真是好手段啊,收买无眉奴行刺三殿下,哪怕是无眉奴供出客曹令来,客曹令也大可狡辩刺客是我方自己的人手,绝对不会听从客曹令的指使,因此客曹令才有恃无恐,提出与刺客当场对质,我刚才说刺客已经畏罪自尽,客曹令何以满面惊讶?分明是因客曹令根本就没想过杀人灭口!否则,刺客行刺不成,畏罪自尽有何值得惊讶的?”
“左副使刚才明明说安余已经认罪,且指控是下官收买指使,而后又说安余畏罪自尽,下官才觉惊异……就算下官知道安余竟然就是那刺客,也并不怀疑她的确犯下了行刺贵使的大罪,只会怀疑她是为他国细作收买,意图离间我朝与东豫的邦交。还请左副使明见,下官若真有歹意,何故收买一个弱质女流行刺三殿下?纵然三殿下施恩予安余,对其或许不存防备,允准安余进入内舍,然而除非暗中投毒……”
说到这里,客曹令忽然住嘴了。
他好像一时心急,说得太多了,他不应该知道安余的行刺方式不
是投毒而是用把剪子。
又赶紧解释:“下官一听刺客是安余,后怕不已,担心她会在殿下的饮食中投毒,可目睹殿下平安无事,才松了口气,又猜测安余绝不至于用毒,且笃定,他国的细作为的就是嫁害给下官,甚至嫁祸给我朝陛下。”
解释完毕,客曹令仍然觉得突然安静下来的气氛有那么一丝诡异。
“客曹令,我可没提过刺客是安余。”瀛姝微笑。
现在使驿的无眉奴有两人,还有一人是张崇准。
“不可能是张崇准啊,因为张崇准……”
“张崇准当时不在内舍,所以不可能行刺,那么客曹令不是早知道了行刺何时发生?”瀛姝向前两步,她的身高,当然不足以对客曹令形成威慑,不过气场和身高体魄原本就不一定相关,她今日从踏进使驿时始,就一再冲客曹令施压,她很把握逼问得客曹令露出破绽。
“客曹令当然不敢真的刺杀我朝使臣,正如客曹令方才所言,但凡外使在使驿内遇刺,客曹令难辞其咎,然而仅只是有惊无险,只要客曹令略加狡辩,就能置身事外了。而且客曹令笃定则是,我等外使,亦会怀疑北赵、北齐等国居中使诈。
客曹令的目的,是想让我等生疑,无眉奴既然连安余都可能会被间作收买,更遑论根本就不能接触殿下的绝大多数?客曹令,我不知道你为何企图阻止裁撤无眉仓的政令,但你的确是指使安
余佯作刺杀三殿下的主谋,你现在已经无法否定了吧?”
“下官只是,只是……”
“客曹令,其实我等外使,无权判罪定罚,你也大可不必再行狡辩,此一事件,我当然会禀报贵邦的陛下定裁。”
瀛姝直接下令:“诸卫领听令,三殿下遇刺之事虽然已经水落石出,不过我也已经审问明白,经刺客安余供认,客曹令的意图的确不是真要杀伤我大豫的使团臣属,因此这一事案,一来需要上报我朝陛下圣裁,另则,也必须报奏北汉王廷审断,尔等从此时起,务必加强防范,凡有不利两位殿下者,杀无赦!”
申九低了下了头。
他真的,按捺不住眉飞色舞的亢奋之情了,他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左副使的用意。
北汉分明是想用裁撤无眉仓不顺的事由,作为挽回殿君的另一借口,可今日左副使这番应对,已经把客曹令钉死在了主谋的位置,且这件事情,客曹令就算想要遮掩,也遮掩不住——北赵、北齐必定知情,恐怕就连高女君,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北赵和北齐,当然不愿眼看着神元殿君被留在北汉,姜泰成为天命所归!
他可真是太亢奋了,因为使驿这()
些书吏、驿官的底细,就是他潜入北汉多年的战绩,是他提供的这些消息,帮助左副使在仓促之间,制定了让客曹令百口莫辩的对策!
瀛姝的眼睛,只晃过了面如土色的客曹令那张老
脸,就对三皇子说:“殿下放心,接下来我就会先行拜访大尚臣,必然也会报请大尚臣召集金城公、绣腰令等等相关北汉臣公在场,共商我今日的处置是否符合邦交法礼,总归是,如今这样的情境,总不至于再发生有害殿下安全的奇祸。”
客曹令全身已经被冷汗浸湿。
突然这个时候,一声钟响,一声接一声的钟响。
这是北汉的王都,第一次被丧钟震彻。
客曹令是率先跪下的人,同时,如释重负。
丧钟响得太及时了,真是响得太及时了。
瀛姝看向长安城的天空——金乌刺目,碧空浮云,天气是真好啊。
北汉的太尊,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