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不敢说的?呼延里娜可是当众建议过,要把太尊干脆处死!陛下也就罢了,不是太尊的亲子,虽然夺了位,可按我羌部的古礼说,太尊也不该废长立幼,而呼延里娜呢?她可是公然叫嚣着要弑君弑父,昆仑神要降罚于她,也是理所应当的。”
“夫人,这话可不敢当着太后的面说。”
“知道了知道了,我如今是陛下的后宫,得尊太后为亲长,但我可不惧呼延里娜,不对,我总是改不过口,现在应该称她为姜里娜才是,她的倚仗无非是姚氏部,姚氏部还不能骑在我文氏部头上耀武扬威。”
于是当金珠夫人听说长公主闹进了宫里来,赶紧过去看热闹。
午皇后也是在场的。
姚太后打心眼里把金珠夫人视为异己,奈何姜泰如今非但不能把文氏部斩草除根,甚至还必须加以笼络,因此对金珠夫人这么个儿媳,姚太后至少在表面上不能给予苛责,她只好无视金珠夫人满脸幸灾乐祸的神色,端着太后的架势,教诫着皇后。
“金平虽然未受伤损,可在上京城()
中,我朝堂堂的长公主竟然险被刺客袭杀,皇后的兄长可执管着京卫司,难辞其咎!”
午皇后紧蹙着眉头,敢怒不敢言。
现逢岁祈式,且又发生了通灵塔起火的重大事故,京卫司重点关注的必定是维持昆仑神庙所在的天祝里的秩序,怎能预见长公主会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只带着不足十人的护队前往西市,结果在途中竟然遇伏受刺。
见午皇后被责难,金珠夫人作壁上观。
未央宫现在这些女人们,没一个被她喜欢,倒不是因为妒嫉,她又不是陛下的爱慕者,虽然成了陛下的妃嫔,可她的荣辱好歹靠的却不是争得帝王宠,大无必要跟这些女人们争风吃醋,她讨厌这些女人,是因为这些女人背后的家族逼她不得不嫁入皇室,她还来不及爱慕上谁,就此失去了许多自由。
她现在的唯一乐子,可不就剩下看这些女人们互搏了么?
就听她最憎恶的姜里娜大放厥词:“皇后就应该直接下令京卫司,把王氏女下狱刑审,至少能撬开主谋的嘴巴,逮获刺客,如此午氏部也算将功折过。”
金珠夫人还是决定先忍一忍,眼睛往皇后脸上瞄过去,午皇后比她要年长许多,原本鲜少接触,她不知道也不用在意午皇后是个什么样性情,可她和午皇后的堂妹却是难免会狭路相逢的,午氏部的女儿,习惯了含含糊糊说话,不露真性情,无论在什么场合,都要端个莫测高深的架子,让人乏味得很。
午皇后也实在忍无可忍了。
“京卫司的职责,在于防备上京生兵乱,危害宫廷,京卫司并非长公主的私卫,长公主遇刺,京卫司何罪之有?京卫司确有职责追捕刺客,但事发不过半日,又哪会这么快就有结果?长公主刚才的话,先已将京卫司论罪,以此要胁本宫不问青皂白,先将东豫的左副使问罪,本宫与长公主皆无此权限,本宫必须提醒长公主,要若长公主执意冲撞宝光殿,本宫依然会阻止长公主意图违抗圣令,损阻议交的行为。”
“皇后!!!”
“母后若急于缉凶,大可下令姚国公追查,又或者是商讨大尚臣。”午皇后起身,冲太后施以一个歉礼。
“母后,皇后这分明就推脱,母后可不能放纵皇后。”西平长公主也站了起身。
金珠夫人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长公主又不是没去宝光殿发个威风,今天怎么非要逼着皇后强出头呢?长公主别真是被那几个刺客吓破胆了吧?”
她可没功夫听太后、皇后长篇大论那些君国社稷利害攸关,日子过得无趣,她就是来看乐子的,此时一句紧追着一句取笑姜里娜:“长公主也不听听宫外头的议论,连把通灵塔起火的事,都说成是上天要对长公主的行迳施以警诫,要说起来,长公主的确干了不少缺德事,就算招来天怒人怨,也是情理之中,让人怎么相信长公主的说法,认定今日那些刺客是东豫的左副使指派?
左副使虽然是个汉女,不似我们羌族的女儿自幼就谙习骑射,现住在未央宫里,看上去得屈从于长公主,奈何陛下不会准你胡作非为,把两国的邦并当作儿戏,是以长公主虽然刻意挑衅豫使,却根本不能伤及人家毫发,左副使并不受长公主的欺凌,何至于把你恨之入骨,非要刺杀于你闹市?
长公主心里也该有数了,因着你的胡作非为,有多少人怨恨你,等着时机把你置之死地。不提别人,卫氏可就一直把你当成不共戴天的死仇,盼着你死无葬身之地呢!”
卫夫人现在可不在场,金珠夫人这是唯恐天下不乱。
姜里娜从前在太尊的压制下,脾气倒还有所收敛,如今连太尊都被软禁了,自恃有皇帝兄长和太后生母撑腰,当然可以横行无忌,万万不料今日遭受了一场奇耻大辱后,在未央宫里居然还能被()
金珠夫人指着鼻子诅咒,这一气非同小可,眼珠子都能迸出金星来,起身直冲金珠夫人过去,高高抬起了手臂。
金珠夫人哪会坐等着挨打,闪身躲开,牢牢握住了姜里娜的手臂:“怎么,你连个外使都欺负不了,居然还敢欺我?”
“放肆,你算什么东西,一介贱妾,胆敢辱我,你文氏部就等着抄家灭族!”
“姜里娜,如果你不能把我文氏部灭族,那你可愿意以身祭塔?!”
“都给我住嘴!”姚太后也被气得胸膛里岩浆直涌,看似喝斥的两人,阴冷的两道视线却只盯向金珠夫人。
金珠夫人松开手,却是把姜里娜直接搡了个踉跄,她抬着脸,毫不畏惧盛怒的太后:“谁是贱妾?陛下册封我夫人的品阶,是下了金旨,送上玉册,太后殿下亲自说服了我的父母高堂,以銮车仪仗风风光光把我迎入的未央宫,长公主公然辱骂我,且叫嚣要将我文氏部灭族,你这是以下犯上,说你有谋逆之图都不为过了。
连个卫氏,都不由你如此冒犯,姜里娜,你可有点自知之明吧!”
姚太后的嘴里像堵了铅块,腮帮子都僵硬了,她自知现在还不能将文氏部如何,别说文金珠,就连文太妃都性命都要姑且留着,但她知道文金珠真正在意的是什么人。
沉默了好一阵,姚太后终于挤出了森恻恻的笑容:“东豫的使团只是有嫌疑,我刚才因为急怒,的确有失冷静,让皇后受了委屈,我想今日西平遇刺之事,多半是谍间所为,纵然京卫司应当查办,也为绣腰司的职责所在,传我懿旨,勒令冉其吉速查上京城中的他国谍间,否则以失职论罪!”
金珠夫人方才慌张——她只图一时欢乐,好像是给冉大兄招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