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姝其实认为今日这个特殊朝会,并不会发生争执的情形,卢相公已经认同了殿君使汉的决策,其余人根本连在朝议、殿议时都不发一辞,今日大朝只不过是颁诏,唯一不同的是,会有女子在东豫复国之后,第一次登上朝堂——当然不是她,是神元殿君。
北汉提出的可不是和亲,神元殿君是以大豫使臣之名正式出使北汉,既为使臣,就理当在朝堂上接受诏书,以及陛下赐予的节杖。
如瀛姝所料,朝会的仪程开始进行得十分顺利。
她差不多都准备搁笔了,谁知,清清楚楚听见陛下的一番话。
“神元为正使,不能无副使,乾阳殿之中女史,王氏瀛姝,乃名门之后,自荐愿随正使赴汉,史上从无女官担任副使的殊例,因此朕特授王瀛姝祠曹尚书郎之衔,领副使之职。”
瀛姝手里的笔就()
是一顿。
她居然成了尚书郎?
子施也是一怔,立即转过脸,盯紧了瀛姝。
却见中女史已经落笔。
女子也能成为朝堂命官么?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殊例!!!女官虽然也有品衔,但谁都知道和朝廷命官是大不一样的性质,最大的区别,她们这些女官就算入太极殿,也必须坐在宝屏之后,牢牢闭紧嘴巴,连咳嗽都不能咳嗽,但朝廷命官却是能够据席朝堂,具备了在朝会、议会时发言的资格!!!
这可是连蓬莱君都无法突破的屏障,中女史、中女史……有生之年,她竟然能亲耳听闻皇帝陛下在太极殿宣布,任命一个女子为尚书郎!!!
与有荣焉。
哪怕中女史成为独一无二的殊例,再无任何女子能够突破此面屏障,可与有荣焉!!!
瀛姝屏息凝神,她知道陛下这个突然的决策,必然会让太极殿沸反盈天。
史上有执政的太后,预政的皇后,甚至还有女将——传说中的妇好,可这些正式涉预军政的女子无一不是君主的后宫,她们有尊位,手握实权,但其实并无官职,自己只是个女官,不是皇帝的后宫,陛下却在朝堂上宣告,要授她祠曹尚书郎之职,以副使之名出使北汉!!!
瀛姝不觉得自己难当大任,不过,这个殊例太特殊了。
先就听见了卢远的声音:“陛下,怎能授职予女子……”
卢远话都没有说完,朝堂上就吵成了一片,全然听不出谁在说话了。
好不容易等到朝堂之上回复了安静。
“神元使汉,承担着危险,卢相公也忧虑北汉出尔反尔,不肯让神元归朝,朕当然可以按旧例任命副使,可神元已经是女子,如果副使为诸臣,北汉轻而易举就能以男女之别借口,隔离主使与副使,因此,为了促成神元平安归朝,副使也必然为女子。
朕刚才已经说过了,王瀛姝乃自荐,心甘情愿为了我大豫的社稷,陪同神元赴险,若仅只以我大豫女官的身份,她何以能够代表大豫与北汉王廷周旋?因此任命女子为官员虽然史无前例,可史上,有过让女子做为一国主使出使异邦的先例么?
朕为了社稷国祚,狠心让神元赴险已惭愧无地,怎能不倾尽全力保神元平安归朝?众卿如果有异议,朕问众卿,卿家的闺秀,可有自荐愿护神元安全者?若有,不妨自荐,朕为一国之君,当然不会厚此薄彼,但凡是名门闺秀,愿入使团者,皆授命官之衔!”
刚才叫嚣得最凶的贺遨紧紧闭上了嘴。
他虽然觉得他家的孙女也有担任副使的才能,可让孙女有去无回是万万不行的,这个孙女,可是未来的皇后!相比这定区区尚书郎算什么?回都回不来,就算封她个异姓王又如何?中女史能姿色,一入北汉,定然会被北汉王相中,中女史要是成了北汉王的后宫,却无法说服北汉王放轩氏归豫,王斓就成了罪人,临沂王再也翻不出半点浪花了。
卢远也是哑口无言。
中女史自荐使汉,这已经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了,他刚才只是下意识地反驳,觉得陛下不应该任命一个女子为尚书郎,何为尚书郎?郎原本就是儿郎的郎……呃,仿佛不对,世俗也有女郎的称谓……可如果王氏女成了朝廷命官,更加能够名正言顺预政了!!!
但陛下的思虑,也不是没有道理。
区区女官,当然不能代表大豫和北汉斡旋,甚至为北汉王霸夺为后宫,大豫都没有名义提出抗议,卢远现在不得不换身处境了,如果是他范阳卢有如此出色的女郎,他是绝对不会亲手送去北汉赴险的,王斓虽然为了孙女提出这样的条件有违于俗成,的确是情理之中。
反思自己,如果三娘不为太子妃,他不是()
也仍在犹豫是否支持太子么?
尚书郎而已,和储位之位比起来,已经显得很没有贪欲了。
最最气急败坏的居然是郑备,直接质问道:“临沂公,你真能担保你家孙女足以护得殿君安全么?”
王斓自己都没想到他家孙女居然会被授职为尚书郎,但这样的情势下,骨头当然不能软,云淡风轻地回应:“某不能确定女尚书是否能不辱圣令,只不过,若女尚书有负陛下的信任,我临沂王一门,自然理当承担罪责!”
女尚书?女尚女!!!王斓竟然直接把他的孙女都以女尚书称谓了!!!
郑备却也哑口无言,他可不敢以宗族兴衰放在朝堂上作为赌注,罢了,女尚书就女尚书吧,虽然长平郑没有女尚书,却出过皇后,他的女儿还是大豫的郑夫人,他的儿子就是男尚书,也不输给临沂王。
谁知道,这个时候,三皇子竟然出列。
“父皇,副使有二,儿臣请命父皇任命儿臣为副使,儿臣愿意策应女尚书,势必担保护得殿君平安归朝。”
郑备这下心急了,“不可”二字大声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