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司空月狐还齐修现在的交情,都不可能同席。
缄默着用完了晚饭,司空月狐才说:“奴婢多事,让长业白蹭了我一顿价值不菲的饭菜,下回你得作东,招待我,我看你吃得还算畅快,就不知道是否还能骑马?”
齐修:……
他好像觉得,自己被心宿君给嫌弃了。
待回家之后,齐修才突然想到一件事,他娶的那悍妇,似乎掌掴过清河公主!!!清河公主可是心宿君的胞妹,还是唯一的胞妹,唉呀,难怪心宿君今天一番训诫,他脑子是真堵住了,当时怎么能跟心宿君说他的烦难?他是挨过张氏的巴掌,清河公主也挨过,他居然还想让心宿君同情体谅他?
齐修正自觉难堪呢,浑浑噩噩就往居院走去,还没跨进院门,就被一巴掌推出来了,定睛一看,把他推得一个踉跄的人竟然是他的傅母,傅母性情温顺,从来没有推搡过他。
“郎君怎么还敢回居院?哎哟,郎君快走吧,去见大郎主,方才少君又因为张姬的事,闹将起来,要打杀张姬,大女君都拦不住!还是今日大郎主回家得早,看见闹得不可开交,令人把少君给扭送回来,少君正闹着呢,说大郎主要杀妻()
灭祖,豁!老奴瞅着,少君遣了人回娘家报讯去了,明日还有一场闹,少君不让郎君跨进这个院落了,连老奴都被撵了出来,先避开吧,别真闹出人命来,郎君快去见大郎主。”
齐修掉转头就跑了。
张氏真的不可理喻,张姬是他的庶母,又不是他的姬妾,他的母亲都待张姬和和气气的,就因为张姬也姓张,张氏居然要逼着把张姬扫地出门!!!
他到底娶了个什么东西回来啊!!!
齐央现在其实已经消了火,没冲儿子发脾气,不过话说得很死:“张氏闹出了多少事故,我们还要怎么忍?张九同明日敢登门,我就能把休书直接摔他脸上,随他们怎么闹腾吧,撕破脸就摔破脸,真当我怕他们江东张么?我无非是看在当初我们出征江州,江东张氏的确资助了军资的份上,才一再容忍他们家的恶女!!!
该还给他张氏一族的情分我都还了,如果不是我,他张九同何至于还能保住军衔,就凭他!!!可惜了童琦,虽然出身寒门,也是我东吴的一员骁将,竟被张九同这样的鼠辈拖了后腿,战死疆场,子女还被送去了北赵为奴为婢!!!
张九同真是丢尽了我们南人的脸面,我当时为他求情,让他免受罪究,直至现在我都良知难安!!!”
“儿子愿听从父母之命,休妻出妇。”齐修脸涨得通红,但也拿定了主意。
“多亏张氏无出,省却了不少麻烦,这件事其实也怪不得你,是我当时想岔了,征江州发兵三万,江东张愿意出资,我也没有拒绝,因为当年我的确没有把握,不知道平叛得耗多少时间,罢了,这些事先不提了,你可知道这几日发生的事案?”
齐修低垂着头,他被张氏给闹得心焦气躁的,几乎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潘持莫名昏睡,且罪役所还有个内臣也不知是遇害,还是自杀,今日江东贺又有个奴仆出逃,被城门守逮获,原本是应由建康衙处置的,谁知道那人竟然当众喊出他是害怕被江东贺杀人灭口才冒险出逃的话,而且,还供出了毕宿君和殷才人有私的宫闱秘丑!
城门守不知所措,只能把逃奴押去了廷尉署,因此我才听闻这事,我先和你舅父商量了,你舅父也觉此事闹得不好,许会直接导致储争激化,论来如果毕宿君真的……于太子是大有利的,可稍早前,荀先生却是另一种看法。”
齐修的母亲姓顾,是蓬莱君的堂姐,而现任廷尉卿顾耿也是出身江东顾,廷尉署既然接手了这个案件,齐央也就自然知情了。永安齐更重视江东顾这门姻亲,也愿意当江东顾遇见棘手之事时,出谋划策甚至分担风险,现齐央提到的这位荀先生,其实跟七闲一样,寒门出身,就是永安齐的一介幕僚。
不过荀先生很受齐央的看重。
“荀先生认为诸多事情极大巧合,一环紧扣一环,似乎就是为了把毕宿君置之死地,虽然拿不准谁是主谋,但此案不会如同表面一般简单,因此建议,我们应当确保这件事案大事化小,不能让毕宿君担当罪责。”
“这和我们有何关系?”齐修愣了。
“关系甚大!”齐央长长叹了声气:“我们早已决定不涉储争,既不涉储争,就该忠于陛下,否则在现下这样的乱局里,实在难以自保。修儿,东豫的江山其实已经飘摇不定,别看朝廷现在似乎还掌握了汉水、邗沟两条要紧的水道,看似可以安枕无忧,然而只要内乱一生,所有都将摧枯拉朽。
没有司空皇室,东豫如同一盘散沙,倾巢之下安有完卵?你不知道,当年你的祖母,我的母亲,面临灭国之祸时,她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她说不用慌乱,没什么好慌乱的,我们这样的家族,只要不愿为夷狄奴役的,其实永远都有一条路可以选择,秦淮河难道很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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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宿君争储,但并未谋逆,不能被冤害,否则又将开启皇族阋墙的祸端,这是陛下万万不能容忍的,而廷尉卿,也不可能容忍,江东顾是你的母族,是我们永安齐的姻好!江东顾秉持大道,永安齐就要和江东顾共进退,同祸福。”
世族子弟好清谈,崇豪奢,这当然也是导致西豫亡国的其中一个原因,胡人入华并不是始于九王夺位之争,事实上祸根早已伏下,可当时众多世族出身的***并没有发现祸兆,他们只把胡人当为犬彘,认为胡人无非是想求饱餐之肉,才冲他们摇尾乞怜,就莫说西豫,哪怕在如今的东豫,仍有不少世族子弟得了官职,赴职半载余,见上官,上官问其知否身担何职,那人居然被问呆住了。
齐央就是那个倒霉的上官,他当时强忍怒气,问那位骑兵参军:“你真不知道你职属哪个军曹?”
“仿佛是马曹。”
“那你管理着多少马匹?”
“我都没见过军中马匹,焉知有多少匹马?”
“那你可知最近损亡多少马匹?”
骑兵参军干脆引用了先贤的应对:“未知生,焉知死?”
得意扬扬而去,觉得自己轻易就能把上官驳倒,可真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但不是所有的世族子弟都被养成了窝囊废,如顾耿、如齐央,虽一文一武,然而他们的气节高迈,他们能够看清险祸四伏,他们也牢记着究竟何为士族风骨。
而深得齐央敬重的荀先生,过去亦为七闲之一范安阔的好友,然荀先生甘为永安齐幕僚,并向齐央举荐范安阔,谁知激怒了范安阔,范安阔与荀先生绝交。
又正是因为这么一件事,司空月狐才和范安阔不打不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