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王五娘必须是有要密和他那五弟沟通,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寄望于闻机传书,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王五娘不能让父皇知情,是以他今日也不能直接去见五弟,因为他和五弟间没有什么公务瓜葛,子夜去见,一样会导致五弟招疑。
其次,贺九娘这人很是奇怪,但关于她的奇怪处,他又不能和太子直言,毕竟比如关于石乘潜入江东贺之事,父皇没有许可他透露,因此关于贺九娘的奇怪处,他只能含糊过去,只需要让太子明白,现在贺遨最相信的人已经不是贺夫人了,也许是贺九娘。
最关键的是,他知道殷才人的死存在蹊跷!
连他身边的宦官都了解毒物的常识,他对毒物也有所了解——毒物大致分为三类,矿物类、植草类、蛊物类。矿物类一般是能够快速致命,或者足以致命的剧毒,比如砒霜、铅丹等等,可这样的毒物,一般会有刺激气味,几乎不能让人服毒而不自知,像各种丹药,其实都是难以下咽的,只不过有人追求长生,硬吞下去,造成中毒,虽然不知服丹会被毒死,可是也属于自愿服下,是属于对效果的误解。
植草类复杂很多,也包括了食材相克,但能确定且迅速致死的,同样会刺激味蕾,慢性相克的食材虽然隐蔽,却不一定致死,而且多半会先让中毒者察觉症状,只要及时诊治,并不会有太大损伤。
蛊物类是最复杂的,既可投于饮食,还可用于针刺,有点让人防不胜防,但多半还是会让中毒者有所感知,做不到完全的无迹可查。
只有蛊毒,才可能造成殷才人昏睡而亡,但也必须是殷才人身边的人才有机会施毒,但肯定的是,殷才人身边的宫人不可能施毒,因为那些宫人,其实都是经他的母嫔之手安排去的含光殿。
他的母嫔一直负责协理后宫,虞皇后不愿插手含光殿的人员调度,谢夫人当时懒得操心,因此非贺夫人指定的宫女,一般都是他的母嫔甄选调派,贺夫人其时当殷才人就是棋子,并没太看重,故而不舍得指派心腹让殷才人差遣,服侍殷才人的两个婢女,都没有胆量害主,这是一定的。
如果凶手是贺夫人,一定会先在含光殿内部调换宫女,但她并没有调换,施毒的可能性不大,得出的结论是凶手另有其人。
父皇当年没有彻查此件事案,多()
半是因为太医署断定殷才人非因中毒,且能让人陷入昏睡而亡的剧毒的确闻所未闻,要不是潘持一介内臣的贪赃案牵出如此多的疑团,尘封的旧案不会再被掀开。
潘持以为在劫难逃,向乔修华求救,乔修华却把难题推给了贺夫人,而据贺九娘透露,这一切都和殷才人有关,贺夫人如此惧怕潘持道出当年的真相,她应当存在杀人动机,可贺九娘却把关键信息透露出来,贺九娘就算不在乎贺夫人母子的安危,但她毕竟还是江东贺的族人,她总不至于不懂倾巢之下无一完卵这么简单的道理,说明贺九娘其实笃信哪怕重掀旧案,也绝不会殃及江东贺氏一族。
她故意把这件事透露出来,甚至意图把心宿府、鬼宿府,临沂王全部牵连在内,她的矛头究竟是对准何人呢?司空月狐认为,只能是紫微宫,是太子、是储位!!!
他走的这步棋,是趋于势向,并没有经过深思运筹。
临沂王氏是司空皇族的亲密战友,而江东贺……司空月狐把玩着手里的岁币,一弹一抛,紧紧一握,他正运筹着一个大计划,而要完成这个计划的第一就,就是要让贺执交出蜀州的兵权!
夜深人静,南次毫无睡意,他也在酝酿着一个大计划,以至于今晚宫宴时,他都着实心不在焉,殷才人和司空北辰有染,这件事竟然还有乾阳殿的女仪子虚知情,父皇已经授意他暗中彻察了,如果他能察实司空北辰秽乱宫廷的罪证,废储之计也许就能立即达成!而这件事唯一的风险,也仅是陈氏和子虚串通意图陷害他。
瀛姝曾经说过子虚虽然一时贪图财利曾为贺夫人收买,但并不是一个胆大妄为的人,而且已经暴露过一回,再被他人利用陷害皇子的可能性小,而陈氏虽然一度也和显阳殿、含光殿均有瓜葛,可她是被父皇亲自安置于昭阳殿,更无可能再和他人勾联,且就算这个事件是一个阴谋,他已已经先禀明了父皇,是获得允许后才察实太子罪行,这件事对他的不利之处,无非仅限司空北辰会对他怀恨于心。
可如果陈氏提拱的并非虚假线索,他就有望先把司空北辰击落储位,且就算司空北辰这回能够脱困,难道就会放过他不成?他和司空北辰早就结下了仇恨,迟早会有正面交锋的一日,这次是绝佳的机会。
南次听见了窗外似有两声轻轻的剥啄,他没有在意,暖阁里此时只有他一人在,不大可能人在窗外窥听,他以为是他的错觉,可又听见了两声剥啄,南次才过去,刚见窗户拉开一条小缝隙,就看见了闻机的鸟头,这灰雀怎么飞来了这里?司空月狐“借”给他的那个驯师他可早就还回去了,瀛姝似乎说过闻机还一直跟着她……一念及此,南次已经将灰雀放了进来。
闻机落在一张矮案上,跺着脚,偏着鸟头“嘀嘀咕咕”,南次看见它那只“与众不同”的鸟腿,解下了那条又窄又薄的绢帛,还看出是瀛姝的笔迹,但却不知数字是何意,立即就想到了丹媖,但他刚才把自己的近侍打发开了,丹媖又一贯不在他的左右服侍,大半夜的他自己跑去婢女的处显然是不合适的,好在拉开暖阁的门,就瞅见廊檐下还有个小仆守在外头,便道:“你让丹瑛来一趟,先将这个也给她,让她核对好这笔账目。”
绢帛上只有一串数字,他都看不明白,也不怕小仆窥看,那小仆也并不敢窥看,他能在五殿下的寝卧外当值,定然是被傅母调教过规矩的,接过绢帛只牢牢握在手掌里,转身一溜小跑。
丹媖这时也还没有歇息,她过去常当夜值,虽然自从瀛姝入宫后就不必熬夜了,可多年养成晚睡的习惯一时还改不掉,且自从来了鬼宿府后,被傅母任媪当成了亲闺女看待,任媪虽然是南次的傅母,但曾经也是任舅母的傅母,乃乔嫔指使不动的人,他对丹媖亲热,是因她已经把瀛姝看作了准鬼宿妃,又因怜惜丹媖的身世。
()
今日除夕,任媪自己下厨,跟丹媖一同守祟,任媪刚歇下不久,丹媖还没睡意,便寻思着用瀛姝赏给她的一张貂皮做一双护膝赠献给任媪,刚才裁剪好,小仆就气喘吁吁在门外轻唤。
听说五殿下大半夜的要核对笔账目,丹媖心中暗疑,可一看那绢帛就明白了,她当然也认得瀛姝的字迹,还明白要怎么译为文字,可想不明白的是女公子明明最信任五殿下,为何多此一举要用密信呢?
密信之法,还是女公子入宫前教给她和白媖的,防的是她和白媖的书信往来落入他人手中,泄了密,女公子在宫里跟五殿下见谈何等方便?按理说,是用不着使用密信的,丹媖一时想不通透,也懒得多想。
可查、不可议罪,原路回书。
译文也就短短的十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