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点都不觉得它丑。”盛玄怨想都没想,脱口说道。
琼亦深深呼出一口气,迎上他的目光:“当年陈伯将我从牛羊贩子那里买来的时候,肩上就少了大块肉,剐得很整齐,没有伤到肩骨和手臂。只是处理不及时,伤口反复感染,留下了很深的疤。”
“太小时候的事,我不记得,这些还是阿萝告诉我的。”
“陈伯救回我的时候,还有块玉藏在那包裹中,因此他为我取名‘琼亦’,但是后来,那块玉丢了。”琼亦沉声道:“玉被人丢进了白崖山山后的深湖里,再没有可能找到了。”
“除了那玉,为数不多的线索只有这疤痕,联系到多尔纳那块刺青的位置,我猜这伤疤下说不准真是被剐去的刺青,或许是太碍眼还是别的原因,让人给割掉了。牛羊贩子本就多是自西边来,或许我真的是西戎人吧。”
“琼亦,你的眼睛也很特别。”盛玄怨看着她的眼睛,淡淡道,“类紫色的眼仁很少见的。”
“是吗?”
“嗯,有的部族会带有模样上的特征,很好分辨。”
“可我的模样一瞧就是中土人。”
望着她端正又柔和的相貌,盛玄怨不置可否,心道,看着倒像是江南人。
“西漠从入秋来便隐隐暴动,知道自己同那边有关系也不必急于一时,可以暂缓一阵子再去探查。”他道。
“嗯。”琼亦点了点头,心想:即使是在西漠调查也不是一个小范围,不过总好过在这神州浩土漫无目地去找。
“他们……为什么要把我丢了呢?”她看着远方,忽然道。
“盛暻,你知道吗?我打小就羡慕那些有爹娘的孩子。”她坐在那船沿边,平淡道:“小时候我和欺负阿萝的孩子们打架,打得凶了,他们都会说‘我叫我阿爹去’,我被打了,不能哭,更没有阿爹阿娘。”
“琼亦……”
“真想找到他们,问问他们。”
“可我会害怕,比起是他们因为不喜欢我、厌弃我才将我丢掉,我其实……更怕他们已经不在了。”
盛玄怨在她身侧坐下:“不要乱想,不会的。”他抬头,试图在一片漆黑的夜空里看见星辰,“可能发生了什么意外导致你们亲血分离,说不定这么多年,他们也一直在找你。”
琼亦也抬起头,她见不到星星,偏过头后却在盛玄怨眼里见到了。
他问:“你会去古马岩找多尔纳吗?”
“嗯,希望不会太麻烦他。”琼亦动了动唇,“盛暻,其实我……”
“什么?”
“我们回到学府就得考试了,我那算学怎么办啊?还有要记要背的文章,要怎么温习……?”
盛玄怨一怔,想到她考核“全甲”的要求,一阵恐慌感袭来:“……确实是好大的问题。”
“明日换乘的时候,我们去买些纸笔,路上闲暇时候多,加紧补一补。”他深思道:“算学我俩一块琢磨,至于文章诗词,就得请教晏兄了……”
琼亦双手合十:“……算学才是最大的玄学。”
*
人声喧嚣的客船上,本是休息停歇的过处,不想竟有三人正温习着功课。苏烨看着他们三人埋头学,在船头吹风吃肉,清闲得意,好生快活。
“不用回学府真好啊!不用考试真好啊!”他伸了个懒腰,双手抱在脑后,一副悠闲的样儿。
苏烨不考不打紧,可是偏生要在他们眼前显摆晃悠,被三人拒在了门外,说他爱吹风就任他去船头喝西北风。
这几日,琼亦听盛玄怨说的最多的话便是,尾巴还好吗?不会出什么事吧?
他下意识自语着,只愿能早些回到学府里。
琼亦也跟着想:自己消失了这么久,师弟师妹们会找我吗?四个人失踪可不是小事,其中两个还是大族的少主,万一事情闹大了,传到了师父那儿,阿萝就知道了,她怕不是会担心死我。
即使归心似箭,四人也做不到插上翅膀立刻飞回来,车马赶路,耗时颇久。
从邺陵关到宜川,行途十二日。临到宜泽时,三人与苏烨作别,继而向青枫镇赶去,于一日半之后重返学府。
回到学府,他们即刻被人带去长老跟前挨了骂,领了罚。挨训时一声不吭的盛玄怨,走出房门后立刻去自己的宿处找尾巴,可当他走进许久未归的小院中时,尾巴已经不在里面了。
“尾巴?”
他在院子里喊了一声,又在边边角角里翻找,屋里屋外看了个遍,始终没有找到那条棕毛小狗。
盛玄怨最后不得不接受的事实是,尾巴已经走了。
它不走,留在这儿又没食物吃,只会饿死。盛玄怨安慰自己往好处想:之前尾巴就能自己打猎了,不会出事的,我没照顾好它,它走掉也是应当的。
琼亦知道这件事后,陪他在游廊里坐了好久。
本以为长老的责罚就是全部责罚,不想各科的夫子们对他们无缘无故失踪十余日,不仅当堂训诫,还让他们课后留堂罚抄。
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琼亦顶着责骂,暗暗道:惨呐。
于是散学后,其余弟子都走完了,只有二人留在课室中抄经书。陆漓好久不见他师姐,也是来了一旁凑数,一边询问这十来日到底发生了何事,一边帮琼亦写。
见到琼亦为敷衍了事,抄得龙飞凤舞,奇草无比的字迹后,陆漓大呼不妙,忙停笔让她自己写完。
“这根本就是两个人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