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会的消息,是老好人苏烨告诉盛玄怨的。
“我敢担保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苏烨拍着胸口,信誓旦旦地说着:“你小子可一定要趁着这次花灯会把心意传达到啊!也不枉我撮合你俩那么多次了!”
盛玄怨抿了抿唇,点头:“嗯,多谢,我会的。”
苏烨摆了摆手,示意他别这么客气,又道:“我听几个夫子闲聊时说到,长老算出了无间之地‘冥浮’也大致会在花灯会的时候现世,那可是个好玩的地方!”他说着,眉宇间一股子兴奋劲:“不过,陆溪言她好像怕鬼来着?那可正好!我和晏兄进那鬼处玩一玩,你俩就在人间待着,逛逛街,看看花灯,也省得那里头的小鬼被你吓着了!”
盛玄怨一口应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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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人会武赛近乎是盛玄怨与晏庭深二人的屠榜,虽说是随意组队,强强联手者不少,但如这二人般实力过硬的还真没几组,因而遭到不少参赛弟子的暗下数落。
大家皆为各门各族的佼佼者,不甘心台上惨败,更不愿私下示好以组队打积分,以至于到了不管哪组抽签对上他们都会自怨倒霉的程度。
苏烨倒是乐于交友,无论哪个叫他组队,只要有空都乐于奉陪,令一众对他的印象只是传言中那个“不知礼数、沾花惹草”的苏小公子的弟子们发生了极大的改观。
琼亦陪着陆漓和杨小思打了很多场,直到再打下去就落出前二十才被迫收手。
赛事的最后一日,岳桓已是看见盛玄怨便双眼放光的程度,追着叫他打万金战。从早到晚打了有足足八场,大呼过瘾地落败。
苏烨那夜买了好几坛酒,叫了一众关系不错的各族子弟们观雪品酒,醉者纷纷,雪也纷纷。想来年少轻狂,意气洒脱壮志扬,今夕看雪温沽酒,明朝持剑九州闯。
于此,会武赛告终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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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已过。
雪一日连着一日地下,整个宜泽都覆上了一层厚厚绒袄,琼亦卧在塌上,听窗外风声,手里翻着夫子要求记下的文章,因想着心事,背了几遍后倒头就忘,又得从头再念。
“专心呀!专心!”她拍拍自己的脸,一振士气,又背了起来,翻着书页觉得手指冰冷,便披着毯子往暖炉里添炭,炭火暗红色的光亮映在炉壁上,她满心按捺不住的欢喜。
上次盛玄怨说的灯会,就在今夜。
琼亦望了望堆在塌上的书卷,心道:反正也安不下心,干脆别背了。她坐在妆台前,一面被支起的小小铜镜照出自己,她便细看了起来。
镜子里的人巴掌大一张脸,圆溜的眼眸,白净柔和,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轻道:“要是我再漂亮一点,和盛暻站在一起,就不会显得那么普通了吧……”
打开妆台面上的小木盒,里边儿近乎空空荡荡,只有两条颜色不同的发带与一对簪花、一对绿坠珠耳饰、一小盒面膏和护发香膏,没有水粉胭脂,就连木梳也是旧得发白。“戴簪花吧。”她捋一捋身后蓬松的卷发,握起木梳开始打理自己。
辫好发辫后,琼亦摇了摇脑袋,前后打量一番,满意地点头,对自己笑了笑,起身出门。
昨日,苏烨开玩笑般同她讲今夜出行可带上些稀奇玩意。她有些失望,原来盛玄怨并非只约自己一人逛灯会,嘴上问道何故,苏烨又不说话了,她问过几回,他才回言道灯会结束后的集市上可以以物易物,交换些好东西。
琼亦没有什么稀奇玩意和法宝,除了佩剑弦歌外,唯一算得上的,是她放杂物的箱子里,有一枚幼时捡到的,被打磨得异常光滑,以至于能反光的小铜钱,透过它的反光面能见到水纹。将这枚铜钱放进了口袋里,她出了门。
屋外的雪已经停了,她磨磨蹭蹭地消磨时间,先是去洼村里帮王婆婆做了些农活,又陪卫欣欣和邻里的几个孩子讲了会故事,直到天色暗了下来才晃晃悠悠地来到约定地点。
盛玄怨似乎早就来了,他着一件竹月深帔衣,搭着白羽肩,里穿着平日里常见的墨底金纹长袍,腰上别着承影剑。见琼亦来,与之相视:“你来了。”
“盛暻。”琼亦眯起眼笑了笑。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手炉:“来,拿着。”琼亦略微诧异,接来了那个小巧而精致的铜制手炉。
“天冷,冻手。”他道。
琼亦笑着连连点头,“如果你冷了,我再还你。”
“不用,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盛玄怨说着时,偏过头去。
不远处传来匆匆踏雪声,苏烨与晏庭深一前一后地来了:“哟,都来这么早啊?”苏烨的目光落在琼亦怀里的手炉上:“呀!盛玄怨特地给你准备的?真贴……”
盛玄怨不想被他奚落,打断他的话:“你这背的东西有些太多了吧?”
“去‘冥浮街’逛,我当然得多带点……”
琼亦截断了苏烨的话:“逛什么街?”
如果她没有听错,‘冥浮街’,也就是民间俗话说的‘鬼市’,民间的鬼市多指交易地点与时间之玄,而冥浮街却是无间之地,是真真实实的鬼处。
“我们不去。”盛玄怨望向她,又道:“琼亦,我们不去。”
“对,你们不去的,再说,就算去也没事呀。”苏烨说着心虚了起来,“那里面有人的,肯定不全是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