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眉庄蹙紧了眉头,心痛道:“嬛儿,何至于此啊!”
甄嬛扶着惠嫔与敬妃的手勉力起身坐下“非是我要如此,我与皇上,情分已尽。我苦苦哀求他,救救父亲,谁知他竟说,甄远道罪犯谋逆,感染鼠疫乃是罪有应得,决意任其自生自灭。”
“我小产伤身,竟也没能换得他回心转意,如今大局已定,我又有何理由留在宫里。”
甄嬛转头看向敬妃,“姐姐,弘曕便托付给你了,眉姐姐,你一定要替我,帮助敬妃姐姐,护住弘曕,只有我离开了,弘曕才能少一分危险。”
“妹妹放心,”敬妃红了眼眶“我一定视若己出,将弘曕平安养大成人。”
“莞嫔娘娘,”晏贵人出声道:“娘娘思虑周全,只是出宫后,还望珍重自身,且待来日。”
“晏妹妹,前些日子,你一直在为我禁足的事而奔走,还差点因替我求情惹怒皇上,若当真有来日,甄嬛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妹妹相助的情意。”
“姐姐说这些做什么,只可惜我早几日瞧出姐姐有灾厄,却没能真正帮得到姐姐。我从未见过姐姐这般风光霁月的神仙人物,姐姐又待我亲厚,我帮助姐姐,皆是出自真心,从不求姐姐的报答。”
“日后在宫中,你们一定要小心皇后一党,尤其是安陵容,此人翻脸无情,心机阴狠。”
说了这一会儿话,甄嬛已是面色苍白,气喘吁吁,敬妃看出她精神不济,心疼道:“妹妹先别说了,快躺下歇着,这几日好生将养,不然,外面春寒料峭,只怕更难将养了。”
敬妃携晏贵人离去,沈眉庄则不放心地留下照料甄嬛。
“眉姐姐,你是懂嬛儿的吧。”甄嬛躺下,握住沈眉庄的手道。
“我自然懂你,你我之间,何须多言。你这番选择也好,离了那凉薄之人,出了这漩涡,到哪不能留条命去,反观这富贵荣华的杀阵之中,日日都提心吊胆,如履薄冰。”沈眉庄恨恨道。
“姐姐,直到今日我才知道,自入宫以来,我独得圣心,并非是我与皇上情义深重,乃是因为‘莞莞类卿’。”
“莞莞类卿?”
“我只不过是纯元皇后的替身罢了,这几年的宠爱,都是因为我与先后,容貌相似。”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沈眉庄喃喃道:“他难道便没有心吗?”
“姐姐,待我走后,请替我将弘曕交给敬妃,皇上疑心深重,你在宫中一定要保重,敬妃与昌妃都是可深交之人,嬛儿会在佛前日夜祈祷,求神佛保佑姐姐一生平安顺遂。”
“嬛儿,没有了你,我一人在这宫中又有什么意思?”沈眉庄哽咽道。
沈眉庄照顾甄嬛喝了药,看着她睡去,才悄然离去。
三日后,甄嬛离宫,出发前往甘露寺,槿汐,浣碧与流朱忠心相随。
甄嬛目光掠过远处,遥遥望向这紫禁城,阴暗而狭长的甬道,透露着腐朽的气息,脚下苔迹斑驳的青石板路,不知被多少人的血泪所浸染过,她此时的内心,有种将要冲破束缚的解脱感。
她在这紫禁城,有数年快乐时光,这段时光里,有良人相伴,有姐妹扶持,有子女承欢,荣宠加身,家人安宁,一朝梦碎,一切皆失,一无所有。
所谓良人,不过黄粱一梦;所谓姐妹,亦一朝分别;亲生子女,怕他受母族拖累而送养他人;所谓荣宠,不过镜水月;家族获罪,前路坎坷,人生飘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