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藏了谁在府里?(修改)◎
公主府。
谢柔嘉才回到自己府中, 就瞧见一个高大身影坐在门槛。
不等她开口,那人影已经起身大步走到她跟前,弯着眼睛笑, “公主姐姐, 是我。”
是萧承则!
她瞧着嘴角一抹淤青的美少年, 惊诧之余,又很愤怒,“是谁打你了!”
怪不得她今日都不曾在宴会上见到他。
“还能有谁,”他把下巴垫在她肩头, 恨恨道:“这世上除了他,谁敢敢动手打小爷!我不过提了一嘴我阿娘,他心虚, 就动手打我!”
是萧侯爷。
谢柔嘉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萧承则是萧侯爷的妾室所生, 原本根本就没有资格继承世子之位。奈何萧侯爷正妻所出的两个儿子早些年战死沙场,是以萧承则这个妾室所生的儿子袭了世子之位。
但也因此,萧承则被抱养给正妻来养。
可没过多久,萧承则的生母就去世了。
萧承则一直都觉得是萧侯爷认为自己生身母亲出身卑贱, 所以赐死了她。
所以这么多年来, 两父子一直不对付。
再加上萧侯爷是泥腿子出身, 是个粗人, 一言不合就动手。
可能随着年龄的增长, 萧侯爷打不动了, 倒也没怎么动过手。
却没想到今日好好的中秋节, 萧侯爷竟又将人给打了。
旁人的家事,谢柔嘉也不好多说什么。她连忙将他带到自己的屋子, 又叫人拿了伤药, 将他拉坐在榻上, 亲自替他上药。
萧承则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
直到她替他上完药,他才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屋子,见里头并没有男子的用物,笑,“今日中秋,你那驸马怎没有陪你一块回来?”
“他同我回来做什么,”这会儿酒劲上来,有些犯困的女子在榻上躺下,阖着眼睫,“昨日他在我这里瞧见小泽,被我气走了。”
“小泽?”萧承则微微蹙眉,“哪个小则?”
她道:“就是你上回送来的,我给他取了新的名字。”
萧承则立刻就猜出是哪一个。
他在她身侧躺下,问:“姐姐瞧上他了?”
睡意浓浓的女子“嗯”了一声,“我觉得他极好。”
萧承则眼底的笑意冷却,两手撑在她身侧,“我不过是送过来给姐姐解解闷,姐姐该不会同他睡了吧?”
仿佛她只要敢应了一声“是”,他就要张嘴咬她一口。
她又阖上眼睫,睡意浓浓,“还没来得及。”
他愣了一下,弯着眼睫笑起来。
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在她耳边低声呵气如兰,“姐姐,究竟有没有同他圆房?若是没有,不如,我教教姐姐,如何?”
*
裴府。
敬亭轩。
裴季泽抬起眼睫,冷冷道:“阿玉,别这么叫我,我很不喜欢听。”
正在掰月饼的女子抬起眼睫望着他,问:“那裴郎想要听我如何称呼?还是说要称呼你一声泽表哥?”
裴季泽收回视线,缓缓道:“我已经着人安排你回冀州老家一事,应该很快就可以走。你到了冀州会有人接应你。到那里以后,你可以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楚玉愣了一下,笑,“有阿暖在,我要如何开始?”
抬起“阿暖”,神情淡漠的男人眼底流露出怜悯。
他沉默半晌,道:“你若不想见到她,我来想法子。”
“顿了顿,又道:“到时赵医师会与你同去。赵医师说你年纪还小,心里放宽些,身子总会养好。”
她抿着唇不作声。
他将手中的酒杯搁在桌子上,起身要走。
她叫住他,将手里的月饼递给他,柔声道:“这些月饼是我自己做的,是泽表哥小时候最爱吃的,我阿娘做的火腿月饼。今日中秋,泽表哥陪我吃块月饼吧。”
他盯着她手里的月饼瞧了好一会儿,摇头,“我不想吃,外头冷,早些回去睡吧。”言罢要走。
“泽表哥又要去找她!”她的声音有些尖锐,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刺耳,“泽表哥明明知晓,在她的心里,泽表哥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难道这三年来,泽表哥,还是没有看透吗?”
面色晦暗不明的男人没有作声,头也不回地大步朝院外走去。
*
公主府。
清然居。
床榻上的谢柔嘉蓦地睁开眼睛,盯着自幼到大的玩伴瞧了好一会儿,道:“萧承则,莫要开这种玩笑,我不喜欢。”
萧承则在她身侧躺下,道:“无论如何,我都得提醒姐姐一句,玩归玩,莫要当真。”
谢柔嘉“嗯”了一声,“文鸢替你收拾好屋子,你去睡吧,我也要困了。”
萧承则道:“我就在这儿凑合一夜。”
“不行,”她拒绝,“咱们就算是再熟,也男女有别,你住在这儿,我不方便。”
萧承则问:“可阿昭偶尔也睡在姐姐房里。”
她道:“那怎能一样,阿昭是哥哥。”
萧承则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道:“我问姐姐一个问题,姐姐莫要恼。”
她“嗯”了一声,“你说。”
萧承则道:“若阿昭不是哥哥,姐姐,会喜欢阿昭吗”
话音刚落,原本都快要睡着的女子再次睁开眼睫,“何意?”
萧承则忍不住伸手抚摸着她绯红的眼角,缓缓道:“会像喜欢一个男人一样,喜欢阿昭吗?姐姐,会吗?”
榻上的女子想了很久,道:”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不可能的事情,我从来不想。”
萧承则嘴角微微上扬,“那我换个说法。若是有一日,阿昭与他对立,姐姐站在哪一边?”
谢柔嘉反问:“你今日为何要问我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他道:“我只是好奇而已。毕竟姐姐有时看起来,待阿昭比待他要好。”
她这回想了许久,就在萧承则以为她快要睡着时,她突然道:“阿昭永远不会背叛我与太子哥哥,如果有一日两人真对立,那必定是裴季泽背叛太子哥哥。”
萧承则也是怔愣住。过了好一会儿,道:“在你心里,是过分信任阿昭,还是觉得自己不够了解他?”
谢柔嘉道:“他那个人心思深沉,非一般能了解。我从前对他所知甚少,往后,也不想了解。去睡吧,我真困了。”
萧承则这回没再多说什么,起身下榻,替她掖好被角后出了屋子。
直到听到关门声,榻上的女子坐起来,呆呆地望着窗外那抹皎洁的月光。
大约坐了半刻钟的功夫,她自榻底下摸出一小坛子酒来,独自一人对月独酌。
不知不觉半坛子酒下肚,醉得一塌糊涂。
迷迷糊糊地,她好像听到有开门声,努力地撑开眼睛瞧了一眼,只瞧见一抹高大的影子,以为是萧承则去而复返,躺回榻上,“怎又回来了?”
来人在她身旁坐下,自她手里拿过酒坛子,嗓音沙哑,“总吃那么多酒,对身子不好。”
她“嘻嘻”笑了两声,“你如今怎变得跟裴季泽一样啰嗦。”
裴季泽望着眼前醉得眼睛都睁不开的女子,沉默片刻,问:“他,很啰嗦吗?”
她“嗯”了一声,“非常非常啰嗦,什么都要管,这也不许吃,那也不许做。不过——”
“不过什么?”
她不作声,把胳膊搭在脸上,只露出一截雪白的下巴。
他在她身旁躺下,问:“你现在一点都不喜欢他了,对吗?”
她仍是不答,把湿漉漉的脸埋进他的颈窝。
“别伤心,”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我不问就是。”
她“嗯”了一声,紧紧地搂着他的脖颈,像是撒娇一般,“你别问。”
裴季泽应了声“好”,将她抱回到内室的床上,拿帕子替她洁面。
两颊被酒意晕染的少女睁着一对雾蒙蒙的眼睛望着他,问:“你不是萧承则,你是谁?”
他沉默片刻,道:“我是阿昭。”
“竟是阿昭吗?”她弯着眼睛笑,“你怎这么晚来瞧我?”
“想要同柔柔一起过中秋节,一个人在家,太寂寞。”
“我也是。我也想有个人一块过中秋,一同赏月吃月饼。”
“那咱们一起过,”他俯身亲亲她的额头,“往后每年的中秋节咱们一起过。”
她吸吸鼻子,晶莹的泪珠自眼眶里滚落下来。
他忙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泪,问:“怎么好端端就哭了?”
“我也不晓得,”她抽噎,“我就是觉得心里很难过。”
“乖,别哭了。”眼眶微红的男人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嗓音沙哑,“以后我都不惹柔柔生气。”
怀里的少女应了声“好”,抽噎着睡去。
他将她安置好,褪去外袍后亦躺进衾被里,将她紧紧抱进怀里。
多日未能安眠的男人终于沉沉睡去。
*
翌日一早。
黛黛过来当值时,才一人院,就瞧见门外头搁了一双男人的皂靴,顿时呆楞住。
她盯着那双靴子瞧了好一会儿,一时没敢进屋,赶紧将此事报给文鸢听。
原本还在睡觉的文鸢匆忙起床,
昨夜公主醉酒,该不会是将萧世子留宿了吧?
她在院中徘徊了好一会儿,正犹豫要不要进去查看一二,这时房门开了,自里头走出来一身形高大,身着紫红色朝袍的俊美郎君。
文鸢顿时怔愣住。
驸马,昨夜竟宿在公主屋里吗?
正愣神,眉目若雪的男人低声吩咐,“她昨夜吃了许多酒,待会儿替她煮一盏醒酒汤。”顿了顿,又道:“她酒后不喜欢用早饭,劳烦文姑姑多劝着些。”言罢,向她微微颔首,大步朝院外走去。
待文鸢回过神来时,他人已经出了院子。
她想了想,立刻将管家叫来询问他昨夜几时来的。
昨夜中秋节,管家多吃了几杯酒,亦不曾留意。
一层层问下去,一守门的门房道:“驸马是拿着公主府的令牌入内,所以咱们一时也没敢拦。”
毕竟,那是驸马,公主的枕边人。长安谁人不知公主爱惨了驸马,就算没有令牌,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拦着不让驸马入内。
文鸢知晓他说的实话。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将此事说与公主听。
这会儿谢柔嘉已经醒来。
昨夜吃了太多的酒,正难受,就见着文鸢端着一盏醒酒汤过来。
文鸢服侍她用过醒酒汤后,见她面色好些,才道:“昨夜,驸马来过。”
酒后一向不记事的女子微微惊讶,“几时的事,他来做什么?”
文鸢迟疑,“奴婢也不知他昨夜与公主在房里做了什么,奴婢只瞧见他早上从公主房里出来。”
谢柔嘉闻言没有作声。
难怪她觉得昨夜好似有个人抱着自己睡。
她道:“他临走前可有说什么?”
文鸢摇头,“只说叫奴婢命人煮醒酒汤,旁的倒没说什么。”
谢柔嘉瞥了一眼那盏醒酒汤,扶着额头问:“萧承则可起了?”
文鸢道:“萧世子半个时辰前就已经离府。”
谢柔嘉“嗯”了一声,道:“我头还有些疼,我再睡会儿。”
文鸢道:“公主用了早饭再睡。”
谢柔嘉摇摇头,“吃不下,等睡醒再吃。”
文鸢道:“公主总这样,对胃不好。”
谢柔嘉经不住她与黛黛轮番的劝,只要用了些。
用完早饭后,整个人确实舒服不少。她又去补了一觉,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这时外头的人来报:魏公子求见。
谢柔嘉道:“叫他进来。”
片刻的功夫,一身着白衣,钟灵毓秀的美少年入内,正要行礼,被谢柔嘉制止。
她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过来坐。”
魏呈刚靠近,榻上的儿茶朝他扑过去。
他吓了一跳,却不敢动,任由它挠了一爪子。
洁白似玉的手背上瞬间多了几道血痕。
儿茶虽性子不大好,可这样伤人还是头一回。
她忙抓住他的手,问:“疼不疼?”
魏呈垂睫望着一脸忧色的女子,微微红了面颊,摇头,“不疼。”
“怎会不疼。”谢柔嘉拉着他坐下,可不待坐稳,儿茶龇牙又要朝他扑来。
“儿茶!”她轻斥。
原本还弓着腰部,像是要殊死一搏的儿茶瞬间委屈巴巴地瞧了一眼谢柔嘉,呜咽着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屋子。
谢柔嘉拉着魏呈坐在榻上,叫人拿了药来。
婢女替他包扎好伤口,谢柔嘉轻抚着他手腕上红得似血的串珠,问:“住得可还习惯?”
“这里极好,”乖巧漂亮的少年将她雪白修长的手指裹在自己掌心里,“我很喜欢。”
“那就好,”谢柔嘉托腮望着他,愈发觉得赏心悦目,“若是有什么不惯的,一定要同本宫讲。”
他“嗯”了一声,迟疑,“驸马他……”
提及裴季泽,谢柔嘉的面色冷下来,抽回自己的手,“本宫想要睡会儿,小泽先回去吧。”
魏呈眼底闪过一抹惊慌,“我,我不是要故意惹姐姐生气。”
谢柔嘉见他吓成这样,反倒觉得没意思,阖上眼睫,“本宫头有些疼,帮本宫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