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棉把水喝进嘴巴里,咕嘟咕嘟漱口,把口中残留的血腥味都漱干净后吐掉水,然后才低头从自己兜兜里掏出两颗白天得的糖果。
是江夏姐姐给她的,有五六颗呢,而且是小朋友最最喜欢的奶糖。
云棉看了眼余安安像小兔子一样红彤彤的眼眶,把一颗糖递给她。
剩下那颗原本是想要给小鬼的,可它没有实体,还接不住糖,云棉便只能揉揉它爪爪,帮它把糖果装在自己另外一个空荡的兜兜里。
“给你存着。”她轻声对小鬼说:“以后买纸钱,烧给你。”
她今天给妈妈烧纸钱的时候,听系统叔叔说了很多这方面的东西,所以莫名觉得用纸钱把糖果包起来后,也能让小鬼吃到甜甜的糖。
小鬼不知道有没有听懂,血红的眼珠子一直落在云棉装糖的兜兜上,等云棉要睡觉了,才从她身上挣扎下来,迈着小短腿飞快的往外跑。
福利院的条件不好,院长既要请护工照顾孩子,又要供给这么多小孩的生活,所以院里很多设施其实都是外界慈善人士捐赠的。
和云棉睡在同一个屋子里的有八个女孩,睡得床铺是宿舍那种上下床,云棉来了福利院就一直生病,所以被安排睡在下面。
上完课吃过晚饭后,现在时间也才晚上八点左右。
福利院里却早早就熄了灯,隐约间只能听到盛夏的虫鸣声。
云棉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窗外的月亮落在自己这床阴冷单薄的被子上。
夏天其实并不冷,但睡在这间宿舍里,云棉总有种冷风在往骨头缝里钻的错觉。
小朋友形容不出来那种森冷的感觉,只是大病未愈,又抱了一天小鬼,还咬了人家一口阴气,她这回躺在床上,在月光下面看着反而比鬼还要不像个活人。
系统有点担心自己的宿主,悄悄翻看了一下这个世界的剧情后,只能寄希望于棉棉的妈妈赶紧找过来。
虽然那时候她已经是一只鬼了,但妈妈就像是拴在云棉手腕上的一根绳子,只要绳子在,云棉就能行事克制,会有牵挂,而不是茫茫然在这片天地中不知该如何生存。
距离云锦黎的头七还有两天。
她死在那个深夜,也将在七天后的深夜凝聚怨气和执念化为恶鬼,循着自己在人世唯一的牵挂找到云棉。
然而两天后还是一个更为关键的日子:七月十五,鬼门开。
也是那天,作为主角的余安安会因为极阴体质被众鬼盯上,这家如今还艰难支撑的福利院,从那之后,余安安的人生再没有平安可言,而这家福利院也会很快衰败,死的死,疯的疯,很快就成为一座鬼宅。
系统很想提醒宿主尽早防备,最好是在那天骗余安安去寺庙道观之类的躲躲,可又受限于新的规则,不能透露剧情的一分一毫,只能眼睁睁看着宿主一无所知的在这个世界自己摸索着存活。
云棉不知道系统叔叔在想什么,她自己的思维转动得很慢很慢,眼睛看到东西的反应却又特别快,这让她陷入一种奇怪的感官范围,思维远远跟不上眼睛,行动和说话就会变得有点迟滞。
简单点说,就是看着脑子不太好使,像个小呆子。
或许几天前她这具身体是正常的,可经历了那么大的人生转变,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也可能是那晚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所以云棉就下意识将自己封闭了起来。
这种情况,就算是云棉的灵魂重新进入,也一时间很难改变。
就像是给箱子上了把锁,即使箱子里的东西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掉了,可只要不打开那把锁,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云棉自己也很难突破这把锁的桎梏。
她只能躺在床上,缓缓思考自己今天见到的听到的遇到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
余安安原本是打算喊云棉陪自己上厕所的,可从上铺往下一看,正对上云棉直勾勾漆黑的双眼,吓得她心脏一颤,又慌忙缩了回去。
可云棉早就捕捉到她的动作,在她颤微微下床的时候,自己默默从床上坐了起来,用那双吓到余安安的眼睛无声看着她。
余安安:“……棉、棉棉,你要不要……和我去上厕所?”
厕所在外面,走过去不远,但小孩子做什么都希望有人陪。
余安安虽然觉得云棉的眼睛很可怕,但云棉很厉害,是她交到的唯一的好朋友,所以余安安还是怯怯的鼓起勇气又问了一次。
坐在月光下脸色苍白的小朋友朝她缓缓点头:“好。”
得到回答,余安安偷偷松了口气,转瞬间又高兴起来,等云棉把鞋子穿好后亲昵地牵住她的手晃了晃:“有你陪我真好!我以前一个人的时候,都不敢晚上去上厕所的,每次尿床了就要被李阿姨打手板……”
云棉低头看了看她特意伸到自己眼前来的小手,黑夜里看不太清,但看不出什么鞭痕。
轻轻推开门往外走,外面走廊里的灯昏昏黄黄的洒落在她们头顶,有几盏已经因为电路问题早就坏掉了,在夜里看着莫名渲染出几分不详的气息。
厕所在走廊尽头,一路上要经过另外几个宿舍和教室,四周都很安静,微凉的晚风幽幽吹过,两个小姑娘原本轻巧的脚步在空旷的走廊里竟然显得有些刺耳。
短短几十米路程,天边原本皎洁的月光却很快被乌云遮挡,老旧的福利院在晦暗的夜色里更显破败。
云棉原本是被余安安牵着往前走,可走到半途,她的脚步就缓缓停了下来。
余安安对四周的变化一无所觉,见她停下,好奇地晃晃她衣袖:“棉棉,怎么啦?”
云棉收回看向护工寝室的目光,对余安安轻轻摇头。
到了厕所门口,她推了推余安安示意她进去。
“那你在外面等我喔,我有点害怕,我叫你的时候你一定要回答我,好不好?”余安安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害怕进厕所,惨白着小脸一再重复这句话,紧紧盯着云棉的眼睛,似乎只要云棉摇头,她就打死也不往厕所里去了。
在余安安忐忑哀求的目光中,云棉对她认真地点头:“好,我会答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