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驾驶员小查立刻停车熄火, 安全第一。
花主任和罗绢两人盯着手机,新宿舍要来了,要来了, 它来了!
一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花主任想了想:“可能新宿舍非常有现代感, 建成的时间长一点?”
十五分钟过去了……
罗绢第七次摁了“点亮屏幕”的按键, 索性退出录像模式:“花主任,会不会是单纯的地面震动?”
“不是吧?”花主任放下手机,叹气。
二十五分钟过去了……
在夜色中熠熠生辉的飞来医馆什么都没发生,既没有像“天梯”那样拔地而起, 也没有任何响动……就挺突然的。
驾驶员小查特别耿直:“再等下去,可能就要在野外上厕所了。”
花主任倒吸一口凉气:“出发!”
小查开着救护车,在浓重的黑暗中继续前进。
花主任的后颈搁在椅背上:“难道飞来峰顶的地质结构特别不同,系统建宿舍难度特别大?”
罗绢也想不通, 但如果不是系统建宿舍折腾出来的动静,那就只有其他事情, 最有可能的是……不会的,不会的。
花主任虽然日常爱好打赌,但毕竟是最精细科室的大主任,理智向来在线, 虽然主观不能这么想,但世事无常,从不管人愿不愿意:“是不是哪里地震, 波及了国都城区域?”
这话一出,车上的人明显感觉到车速快了许多,也包括三位视力基本没有的老博学, 大家不约而同地抓住了栏杆。
救护车一路急驰,避开大坑, 碾过小坑,开得惊险无比,终于在预定时间内到达了桃庄旁的混凝土路面上。
小查、花主任和罗绢三人下了救护车,仰望安然无恙的“天梯”系统,半晌才互看一眼,回到救护车上。
小查拿着卡划开“天梯”的自动门,声音很低,恰好能让花主任和罗绢听清楚:“是不是我们看错了,整座山和医院根本没动过?”
花主任叹气:“不管了,先上去再说。”说完拿起手机,通知急诊医护和魏勤准备接病人。
三位老人家看不见,秉持着医仙们的就是最好的,什么都担心,只有眼疾有望治愈的期待和喜悦。
小查、花主任和罗绢三个人在“天梯”不断上升的时间里,内心的忐忑到了极点,在心中默念,不能晃,不要摇晃,不要颤动……
短短的二十分钟上升时间,过得极为漫长,连之前赏晨景的心思都没了。
直到“叮”的一声响,“天梯”门再次打开,小查开着救护车驶进医院,停在急诊大楼前。
等三个人下车时,吓了一大跳。
魏勤这位世家公子不论走到哪里,身边必定有小厮梧桐,至少六名魏家家仆,这也就算了。
偏偏抢救大厅里的几位老病人,也在家仆的搀扶下,候在急诊大厅里,身后难免跟了不少家仆。
尤其是奉命去国都城操持文阁老丧事的卢太傅和儿子卢常卿,以及跟着的卢家家仆。
把格外宽敞的急诊大厅挤了个水泄不通。
驾驶员小查、花主任和罗绢三个人互看一眼,大概国都城硕果仅存的德高望重老人家,都在这里了。
随着魏勤一声“恩师”出口,紧接着就是拜首大礼。
然后就是几位老年病人呼唤着对方的字名,或枯瘦或肥胖的手握到一起,话还没说几句,就激动得老泪纵横。
嗯,他们的聊天内容对罗绢来说非常超纲,念咒似的,一个字都听不懂。
急诊的医护们见状,赶紧让成群的家仆把各家的老主人送回病床上去,免得太激动发生意外。
于是,所有人都往抢救大厅去了。
而小查、花主任和罗绢三个人听着山下传来的钟鼓声向门诊大楼走去,就不信了,这么多“红眼病”病人,还凑不够326名病人?
等他们三个人看到电子屏时,发现郑院长和金老也在看,红色字体显示的数字还在变化,并没停止。
靠!真的还没凑满,难道是要等红眼病人都痊愈才算数吗?
三个人悄悄叹了一口气,来都来了,先打招呼吧。
偏偏正在这时,供应科保科长急冲冲地赶过来:“郑院长,金老……”
郑院长回头:“什么事?”
保科长发面馒头似的圆脸上,一层细密的汗水,看起来亮闪闪的:“郑院长,液压叉车和液压手动转运车,油快用完了。”
郑院长一怔,想了想:“要不问问停车场里私家车的车主们,能不能借点油?”
保科长急忙摆手:“郑院长,要专用的液压油。”
耿直的驾驶员小查也开口中:“郑院长,救护车用的柴油也不多了,最多还能下山跑一个来回。私家车主们把柴油都抽给我了。”
门诊大厅里静悄悄。
郑院长还是乐呵呵的:“你们看,第十项任务快完成了,到时候我们看看第十一项任务是什么?”
“小查啊,花主任和小罗,快休息去,身体最重要……”
原本紧张的三个人望着乐呵呵的郑院长,以及特别淡定、即使坐着电动轮椅都散发气场的金老,忽然就不紧张了。
“郑院长,那我们走了。”三个人打了招呼,各自洗澡去了。
等三人走远,金老才看向郑院长:“怎么办?”
郑院长哈哈两声:“船到桥头自然直。走,去抢救大厅。免得那些老年病人们太激动,发生心脑血管意外。”
金老很爽快:“走。”
不出所料,抢救大厅里吵得离谱,医护们脑瓜子嗡嗡的,一波又一波超纲的聊天充斥各处,都看着译语人崔树。
译语人崔树也很无奈,听一阵说一阵,实在来不及细说,只能笼统概括,比如各种絮叨(好久不见身体可好)、怀旧(怎么也想不到,两年间只剩你我)和赞叹(飞来医馆的神奇之处)……
崔树只是寻常的崔家男军,对满大厅位高权重的老病人劝说,也只能轻声细语,根本没法劝阻。
更让人头疼的是,润和帝也因为老人家聚会处于精神亢奋状态,嗓门尤其大。
而三位老人家听说润和帝也在,执意让魏勤领他们过去,恭敬地行大礼。
三人的想法出奇一致,都这把年纪了,今晚闭上的眼睛、明早能不能睁开还不知道,谁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见到,行礼那就一个恭敬。
于是,抢救大厅更吵了。
就在医护和译语人都有些绝望的时候,坐着电动轮椅的金老从自动门进入,大声说道:“安静!”
金老所说的大郢语,带着普通话的底色在。
这一声“安静”出口,离得最近的润和帝倒是不说话了,有些老人家耳背得厉害,说话特别大声。
润和帝这时候就有些想念守着永乐宫的内侍官明镜,他那个大嗓门一出,这里肯定就安静了。
金老继续:“好友相聚,激动难免,这也是人之常情。但是陛下需要静养,你们再吵下去,陛下的心电监护又要报警了。”
不得不说“君主制”的好处,就是老臣们对君主的敬畏刻在骨子里,无论真心还是假意,听到金老说话的立刻停了,没听到的也被劝停了。
抢救大厅终于恢复安静。
这时候,郑院长招呼道:“把他们三个人送到门诊去做检查,魏勤你跟着,好好解释。”
“是,郑院长。”魏勤带着梧桐和家仆,把三位老人家送去了门诊。
润和帝有些不好意思,但君主哪会轻易道歉,就像平日那样点头微笑。
因为郑院长和金老的出面,抢救大厅的早晨交班,得以顺利进行。
医护们又在心里对郑院长和金老多了一分敬意,因为他俩的存在,医护们可以专心做自己的事情,不需要有其他额外的担心和事务。
今天晨间交班外加各科联合的大查房后,太常卿卢澹拿着阿耶的出院单难掩喜色,前太子太傅卢申的美尼尔综合症彻底治愈,可以出院了。
卢澹搀扶着卢申,向医护们点头道谢,又让卢家家仆呈上许多礼物,表示感谢。
之后,卢澹又扶着卢申,走到润和帝的床边。
润和帝吩咐拉上床帘,与卢申卢澹两人说了三刻钟的“悄悄话”。
卢申与卢澹父子二人满含眼泪离开飞来医馆,离去的脚步沉重而坚定。
……
急诊大楼的天台上,郑院长和金老望着卢氏父子在家仆的簇拥下走出医院的蓝铁皮小门。
金老看了一眼郑院长:“现在医院有屏障系统,里面有禁军,外面有旅贲军,这丑得要死的蓝铁皮可以拆了吧?”
郑院长点头:“这倒也是,我让王强带人拆掉,啊,不对,我让保科长带志愿者去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