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么?
有道是理不辩不明,王山闭眼沉心自问自答,时而颔首时而蹙眉,浑然无物的模样一如早前丹比时的宠渡,分明入了物我两忘之境,竟不察突如其来一声破响。
——砰!
以王山为垓心,一股灼烈气息陡然迸发,卷起熏风震荡四野,引舍内舍外纷纷侧目。
“又啥情况?!”
“好端端的长老爆气作甚?”
“如此灵压当是丹境圆满了。明明隆冬时节却炙热如斯,教人仿佛身在三伏笼屉。当真恐怖。”
“那啥……我已熟三分。”
“师尊困于假婴多年,其灵息我等并不陌生,为何此番却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嘶!——你是说……”
乍听此言,丹云诸子纷纷倒吸一口气,交头接耳间忽觉那股灼热消散一空,显是灵息被收了回去。循迹细看正见王山悠然醒转,其眼中神采奕奕,赫然一丝明悟眸色。
“师尊?!……”邱铭悸动难抑,“恭贺师尊。”
诸子紧随其后,异口同声作揖贺道:“恭喜师尊。”王山含笑点头。室外犹有不明所以者,“喜从何来?”冷不丁戚宝惊骂出声,“***。长老要破境了。”
此言一出,窗边登时炸成一锅粥。
“啥?!破境?!”
“可为何?就因老魔丹论?!”
“本不过想听几言心得体会,老魔倒好,直接上一段儿丹论;论就论吧,偏就论出个元婴老怪。”
“这事儿闹得……”
“啧啧。”戚宝咂嘴称叹,“瞧我兄弟这格局。”
“真的假的。”
“这也太玄幻了些。”
将信将疑间,窗外看客纷纷把脑袋转向课舍后门。却见王山正襟肃容,望宠渡郑重一拜,道:“今与小友数言令我茅塞顿开。多谢点拨。”
“前辈折煞小子了。”宠渡诚惶诚恐,忙将身子俯得更低,“前辈日积月累在先,有今日之善果当是水到渠成;若非如此,小子所言不过妄论。岂敢居()
功。”
王山闻言也自感慨。
就先前那番忘我感悟,越是思辨越是豁然,王山心境通明,不知不觉将所悟点滴催动功法运转真元,冥冥之中惊觉某种无形桎梏竟出现明显松动,修为则趁势圆满至极,随时可能迈过那道门槛。
——元婴境啊!
自己被卡在门外多少年了?
原以为破境遥遥无期,孰料今番因缘际会觅得契机,且正当其时。
毕竟时值妖人大战前夕,若能赶在战前成功渡劫,则道门再增一绝强助力,也可为不日即来的决战平添几分胜算。
果然邪不胜正天佑玄门。
有道是趁热打铁,王山自不想错失良机,当即言道:“为师明日闭关。谷中诸事交由邱铭。药理不明之处亦可求教宠渡。”扫视全场顿了顿,“尔等可有异议?”
“谨遵师命。我等心服口服。”诸子齐声相应,转望宠渡一拜,“请师弟不吝赐教。”
“言重了。共参共进方是皆大欢喜。”宠渡回礼道,“我于丹术无甚经验,日后免不得多有叨扰,烦请众位兄姐不弃。”
“一篇丹论竟让长老觅得契机?!”
“这说出去有人信嘛?”
“还得是老魔啊……”
“换了你我,谁能让大师兄甘愿禅位?谁能让众兄姐俯首?又有谁能让丹境长老即日闭关?”
“好个“炉者颅也”。”
“尝闻“学富五车”。这等底蕴怕是不止五车哟?”
“不愧“魔”之名。”
众人再不多疑,只觉身心俱颤。殊不知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某些字眼飘入舍内,丹云诸子乍听之下立时嚼出几分诡异来。
禅位?!
还是自愿的?
照大师兄的意思,不该是“逼宫”么?
貌似被大师兄摆了一道?……可就算如此,却是为何?完全想不出理由啊。
将此来问,先听戚宝将前事讲了个大概,后闻窗外七嘴八舌填充细节,“师兄甘愿”“老魔坚辞”“再三规劝”云云,诸子总算笃定一件事:果然被坑了。
此番为兄出头找补场面,好歹也算一桩义举;没承想打一开始这就是个深不见底的天坑,一行三十六人义无反顾往里跳,愣是被老魔一通宛若雷火的惊世之言劈得面目全非。
好个邱七纸。
你这天杀的。
倒是很会装可怜。
想起邱铭传令时的那副衰样,丹云诸子更气不打一处来,纷纷转望身后,却哪里还见得到人?早被邱铭察觉不对脚底抹油溜了。
徒留诸子咬牙切齿,怒睁的双目似能喷出火来。
“大!师!兄!——”
“骗得我等好苦。”
“你也狠得下心?!”
“有福同享啊。”邱铭“女干计得逞”般的爽朗大笑隔空传来,“有福同享。”
“屁的有福同享。”
“有“糊”同享差不多。”
“干他。”
“拉回来揍扁。”
“扁他!——”
丹云诸子急欲问罪,匆匆别过王山与宠渡,争相奔至门外发力狂追。阵阵嬉笑怒骂霎时回荡山间,随风响彻云霄。
原本人迹罕至的清幽山谷也真正生出几许人世烟火,一似宠渡除了战力恐怖之外的另一面形象就此在丹云诸子心中立了起来。
——“丹理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