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上去、顶上去,封他退路。”
“封不来,太快了。”
“在我——啊唷()
!”
惊慌的呼号声中,半百炼气弟子连带三二归元好手阵脚大乱,好不容易捱到一切平息,骨裂的,断手的,瘸腿儿的,腰折的……东倒西歪躺了遍地,尽皆不省人事,再无一战之力。
“好快的身法。”
“肉也硬,根本砍不进去。”
“这厮怎如此强悍?”
“……也并非徒有其名啊。”
“他娘哩!先前谁说避开刀子就行的?害爷爷差点儿吃个大亏。”
你三言我两语,剩下的弟子终于回过味儿来,这明显低估了宠渡的实际战力与对战经验哪!
甚而有那么片刻,看着宠渡面不红气不喘的模样,众人脑海里不由蹦出个连自个儿都觉得荒诞的想法。
——这还不是他的全部实力?!
一念及此,众人内心深处顿时泛起莫名惶恐,虽然叫嚣得愈发厉害,却干打雷不下雨,只围不攻,因为所有人都有一种诡异的错觉:谁上谁倒霉。
此情此景,在旁掠阵的人看不下去了。
“一帮蠢货。”司徒奋抢先发话,“这点手段就把你们唬住了?拳脚拼不过,斗法啊。区区喽啰,还要劳驾大长老出手不成?拿尔等何用!”
“司徒前辈,”宠渡满脸戏谑,“若净妖宗来人,谁也讨不了好。莫如您亲自下场,快刀斩乱麻与我见个高低,何必叫手下人做替死鬼,枉送性命?”
“渡贼休要猖狂,真当我辈无人么?”
“都不要怂,他不敢下死手。”
“哼哼,终究是怕惹恼大长老,故此留有回旋余地。”
“小爷好心好意,却被当了驴肝肺。”宠渡叹口气,之前没下死手,纯粹因为不想妄造杀孽,跟在场的丹境大长老屁干系?却不免被金乌弟子误会了。
“入谷行窃,杀我同袍,臭小子能安好心?”
“这厮阴狠,别受他蛊惑。”
“本以为尔等会知难而退,看来还不够痛。”宠渡明了,若非真真切切见血,无以服众,顿时脸色骤变杀心大起,“先说断后不乱,再来者死。”
杀意侵伐,寒风乍起。
跳动的火光,映射出两只清亮而冷冽的眸子,衬着魔古太刀的森然锋芒,昏暗中那道剪影昂然挺立,宛如魔神。
仅看罢一眼,幸存的喽啰止不住打冷颤;归元众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只觉得被一只荒原饿狼盯上,如芒在背手脚冰凉。
“呔!”人群中突起暴喝,不知是恐惧还是为了提振士气,其声又尖又细,浑似太监,“小子莫要故作玄虚。”
“一起出手,老子不信他能都避开。”
“长老看着哩,死也要叫他脱层皮。”
“大不了玉石俱焚。”
“少比拳脚,与他斗法。”
“咱们人多,耗也耗死丫的。”
“别留手。”
到底是归元高手,实力的提升带来自信,心境之强大远非一般喽啰可比,片刻的惊惶过后便已平复如初,纷纷祭出绝招。
一时间,形形***的华光密如雨下。
束束符彩。
尾尾术虹。
屡屡刀意。
道道剑气。
……
轰隆——隆隆——隆!
奇形怪状的烟火流光溢彩,此起彼伏的炸响震耳欲聋,焦土的糊味儿刺鼻呛喉,飞溅的碎屑令人唇干口涩,肆虐的乱流直刮脸盘……
外间士气正盛,攻击成线成片,近乎覆盖整个包围圈,封死了所有退路。宠渡唯有暂避其锋以退为进,凭借灵活身法与巧妙走位,在密集的闪光中辗()
转游移。
同样的处境下,同侪之中谁人可保一时无虞?若换其他喽啰来,怕早已碎成齑粉;放眼当世,唯宠渡一人耳!
奈何好景不长。
只因金乌弟子对其战力已有了相当的判断,再不似先前那般托大,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攻防有度进退有序,配合默契难觅破绽。
且不论术符威势如何,单说其落点便不无章法。好歹一大半都是归元高手,虽同样难以捕捉宠渡的身影,但经验摆在那儿,加之包围圈屁大点地方,身在其中又能怎么躲?
随着攻势达至顶峰,包围圈越收越小,可供宠渡迂回走趱的地盘被极速压缩,往往前脚刚抽身,原地便轰然炸开,形势愈见危急。
等到当下这拨攻击过去,脚下已面目全非,坑坑洼洼几无平处。浓厚的尘烟铺天盖地,不单完全掩去了宠渡行迹,同时也将十来名金乌弟子吞没其间。
“得手了不?”
“鬼晓得?!让他们探探路再说。”
“里边儿的小心了,千万别落单。”
“你们外面也别闲着,随时示警。”
“都打起精神来。”司徒奋扯着嗓子开吼,“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得确切消息,我看谁敢松劲。”
“听见没?招子都敞亮些。”
“凉城最有价值散修?我呸。还不是堕入吾等彀中,比之困兽弗如?”
“这厮撑到现在,也足以自傲了。”
“长老跟前,总算抬得起头了呀。”
“别老虎当成兔儿打,少在那儿“打情骂俏”。”
“边上那几个,再滚远点儿。”
得此战果足可扬眉吐气,众弟子欢悦之情溢于言表,更有人放言高论,“里边的兄弟不要慌,咱们看不斟酌,那小子也一样,千万别——”
话音未落,惨呼乍起。
“情况有变?!”
“听声音,不是那小贼?!”
“是、是昌平师兄……”
“还有没有喘气儿的?吱个声。”
鸦雀无声,不见应答。
然而,几声哀嚎恍如困兽死前的悲鸣,已然说明一切。霎时,不只外间弟子陡然心悬,连里面的人也方寸大乱,言语间透出无边惊恐。
“怎么回事?”
“人在何处?”
“狗贼不得好死,有种冲大爷——啊!”
惨叫再起,一发难止,或一声孤鸣,或接二连三一片,虽则远远近近,但前后总相隔不久,内中的不甘、无助和绝望似已化入烟雾,随之氤氲开来。
“我、我还没活够……”
“渡爷留手、留手啊。”
“爷爷饶命。”
“某上有八十小儿,下有三岁老母……”
告饶在前,语无伦次;磕头在后,“砰砰砰”的贼响;紧接着刀刃破风,拉皮儿、划肉、断筋、磨骨,一气呵成。
其声虽则细微,却分外扎耳,进而传入脑中催生出某种错觉,仿佛眼前所弥漫的并非一团尘烟,而是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众人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不可能!不是都看不见么?“
“这厮如何觅得人踪?”
“怎、怎如此诡秘?!”
不知宠渡有神念傍身,莫说烟云迷离,就算伸手不见五指乃至眼瞎了,也无妨“看”个一清二楚,众弟子惊疑未定间,晃见飘渺的尘雾勾勒出一道人影。
人影逐渐清晰,脚步声由远及近。
嗒。
嗒。
……
嗒!
()
不疾不徐,只有些沉重,每一步都似踏在胸口上,令人心惊胆战。
声止时,宠渡于众人跟前站定,满身血口——先前的攻势中尽是归元高手的狠招,甚而不乏保命杀招,纵是他钢筋铁骨,亦不免皮开肉绽。
“叫你们别上,偏不信邪,以为小爷闹着玩儿的?”宠渡挥了挥胳膊,甩净附着在刀锋上的污血,眼角带笑,“如何,还来不?”
“别过来!!!”
不知何处又起一声太监嗓,众人回过神来,脚下噌噌止不住后退,仿佛尘烟所罩之处便是死地,唯恐避之不及身陷其中。
传言不假,这厮真有那么厉害。
传言也假,这厮何止那么厉害?
看着那抹人畜无害的浅笑,听着那句诚心诚意的发问,归元高手又如何,不同样面白唇颤,四肢酸软,浑身乏力么?
“凶神。”
“魔煞。”
“恶鬼。”
“修罗。”
“杀胚。”
“怪胎。”
……
明明身在烟层之外,却似置身樊笼之中,各种“美名”在众人脑海里翻滚,回荡,凝结,最终沉淀为直击心魂的拷问。
他娘的到底谁才是困兽?!
一干人进退维谷,尴尬无匹,正不知如何是好,阵阵劲风席卷而过,吹散漫天烟尘;周遭的空气也随之剧变,某种玄之又玄的灵息压将下来。
对此,宠渡并不陌生。
有人开了真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