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成雨是在京州郊外的关帝庙前遇见陆离的,他才出关中,便接到了沈耀的传书,沈耀什么也没写,只将那封赏剑大会的邀贴传给了他,汪成雨知道,这么大的诱惑下,宝剑现世,说不定便有那把遗失已久的乌金宝剑,而一心想要乌金剑的曾无名,和一心要报血仇的陆离必定现身,自己与其到处乱撞,不如去这大会碰碰运气,于是也便动身前往京州。
只是这大会之期定在宋历腊月初五,而今才十一月初十,离腊月初五还有二十多天,时间宽裕,汪成雨单骑独行,他一路走走停停,本想欣赏一下大好河山,纾解心中闷气,可此时正值寒冬,冷风萧瑟,树上树叶都已落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实在没什么好景色,而不论遇到什么新鲜事物,汪成雨心底便总想起那两人来,一下子便更无兴致,本来想疏解心中郁结的,反而更加气闷,心中不是在想陆离,便是在想林桑,间或又会想起宋灵儿,这三人不论是谁,都不能令他心中愉快。
到得十一月二十这天,汪成雨骑着一匹瘦马,终于踏进了河北境内,刚进河北,汪成雨便觉官道上的人多了起来,不时有人打马而过,亦有人徐徐步行,但都是风尘仆仆,赶路已久,驿站打尖时,天南海北各种口音的都有,许多门派他认也不认得,许多侠客他更是只在传闻中听过,汪成雨心中惊讶,想不这赏剑大会的吸引力如此巨大,若是萧左在此会时行事,定能报得血仇!
一进河北,许是见多了骏马风姿,那瘦马竟也发狂地奔起来,直奔了大半个时辰,口吐白沫,才自行驻足,这一驻足,却又一步也不肯走了。
汪成雨叹气下马,顺手就将瘦马的缰绳松了,拍拍它的屁股,让他自去,瘦马似有灵性,果然高嘶一声,头也不回地哒哒哒远去。
汪成雨心中更苦,他自问没做什么亏心事,自己的好友一个个离家出走,怎地这马也不愿留在他身边?
心中想着,汪成雨便走到不远处的茶摊吃茶,茶摊的生意自开张以来,从未如近几日这般兴隆,老板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他虽不是江湖中人,却也知道京中必有大事发生,无数的武林人士已在他这里吃过茶,喝过酒。远远望见汪成雨,他便知道,这人也是参加什么大会的。
“公子,天气冷了,喝盏热茶罢!”茶摊老板殷切笑道。
“好。”汪成雨微微一笑,掷出一角银子。
茶摊老板接了银子,在手中微微一颠,面上的笑意更浓:“小店还有烧酒,烧酒驱寒,来一杯罢?”
汪成雨本来想摆摆手,他酒量不行,从不饮酒,但心中烦闷,却点了点头。
热酒入喉,便觉十分辛辣,汪成雨连连咳嗽,咳得脸都红了,茶摊老板忙道:“客官,这酒需慢慢喝,小口喝。”
汪成雨摆摆手,示意无妨,忽听茶摊老板道:“咦,什么东西过去了?”
“哎,又一个!”
汪成雨惊奇,抬头看时,只见一道残影,已消失在数丈之外,而残影后面又一道身影,正跟在那人后面,汪成雨心中一动,立刻起身跟上。
他喝了酒,脚下踉跄,起身时碰倒了酒杯,但这并不影响他的速度,只听“当啷”一声,茶摊老板回头看时,原本坐在这里吃酒的那位年轻公子已不见了。
汪成雨一路跟着,疾奔了十余里,见到前面有座破庙,便放慢脚步,走了过去,才到门口,忽然便觉后背汗毛根根竖起,本能地往前一扑,跃到了院子里,再回头时,便见陆离正站在门口笑着看他。
“你功夫进境许多。”陆离刚才忽然劈出了一掌,竟被他躲了开去。
汪成雨又惊又喜:“阿离!我就知道是你!”
陆离走过来与他击掌:“我路过茶摊时看见了你,便在这里等你。()
”
汪成雨连忙问道:“这些日子你去了哪儿?可叫我找得好苦!”
陆离语中带着歉意道:“我。。。遇见了仇人!”
汪成雨的心一沉:“你遇见了。。。仇人?”
陆离点头:“我去唐门之时,那人偷偷潜入唐门窥探,武功之高,深不可测,就连我也没把握赢过。”
汪成雨口中发涩:“你怎知。。。他便是你的仇人?”
陆离摇摇头道:“起初我也不是很确定,我发现他踪迹时,他正逼问一个家丁我师父的卧房在哪,逼问出结果后,便扭断了那人脖子,手段狠辣,我跟着他到了我师父的院子,见他四处翻找,口中却喃喃道:“剑呢?剑呢,唐不仁与萧无忌是好友,不在天山,便在唐门!””
“那人翻找不到,便要发疯,将我师父的卧房翻的乱七八糟,由此,我便知晓,那人大概便是我的仇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正发愁怎么找他,他便自己送上门来!”陆离兴奋道,“我一路追着他到京城来,与他交手数次,都是打了个平手,但我已知道了他去处,这次定能报我大仇!”
陆离心中激动,几乎要纵声大笑,眼中却掉下泪来:“老汪,我的仇可报了!”
汪成雨心中一寒,只觉面上发冷,冰冰凉凉的,竟然下雪了。
陆离见状,更加高兴:“老天也知我萧家冤情,下场雪为我助兴!”
汪成雨垂下眼:“那人武功高强,你。。。是否有把握?”
陆离自信道:“我与他交手数次,都未使全力,却将他的实力摸了个七七八八,他虽然内功深厚,但却老了,而我却还年轻,我若全力相搏,未必没有胜算。”
“我算是知道,白眉老儿,还有那些老家伙,为何非要我那玄心诀不可!纵然他们内力再深,也敌不过身体的衰老!”
汪成雨叹口气:“若是。。。他打不过你,你会否。。饶他性命?”
陆离断然否决:“当然不会,他杀我满门,我便杀他一百次,也不解恨!”
陆离终于察觉到了汪成雨的异样,放在往日,他应当比他积极,恨不能替他手刃仇人,而如今他找到了仇人,他怎地如此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