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沛瞪着汪成雨,良久,身上的气势忽然敛去,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叹息道:“你可知,咱们的矿山,早已挖不出铁料了!”
“你说什么?”汪成雨心中一凛,难以置信。
原来汪家锻炉后面连接的那一大片山林,正是一座巨大的矿山,汪家先祖在此发家,世世代代更是从铁矿山中挖取铁料锻造兵器,汪家才有如今规模,可前几辈不加节制的扩张和开采,令铁矿山消耗甚快,矿石原本甚粗,要从中炼出铁来,再把铁打造成硬度不同的器具,流程十分繁琐,且强度越高的兵器,需要的铁矿石越多,汪家那位先祖,为了锻造那把乌金宝剑,炼出能和玄铁相合的精铁,更是挖空了半个矿山!
这家主之位传到汪池手里时,已是勉强支撑,纵使汪池惊才绝艳,也只能维持大半锻炉燃烧,但这矿山实大,若徐徐用之,也可维持数十年,可汪池晚年时,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不顾汪沛反对,忽然又着人大力开采,将原有的铁矿又消耗大半,待到汪沛手里,几乎已只剩下一个空架子,汪沛有苦说不出,既要维持一大家子原有的风光,又要保住汪家名声,可以说是心力交瘁,不到五十岁已两鬓斑白,像个花甲老人。
汪沛因铁矿之事心中对父亲颇有怨言,而汪成雨少时胡闹,寒了汪沛的心,又整日里痴迷炼剑,扬言要锻造一把能与乌金剑抗衡的绝世宝剑,更是让他气不打一处来!因此更对他不管不顾。
按说汪家家主之位应传到汪成雨头上,可汪池实在怕汪成雨拿了那锻谱,又去熔炼劳什子绝世宝剑,再把矿山挖个底朝天,那汪家就彻底走上了绝路!所以他打定主意要传位给汪渺,即便汪池死前留有遗言,他也不管不顾!
汪成雨听完,竟有些呆了,他从不知,父亲的偏心背后还有这许多缘故,父亲不肯传位与他,居然是为了汪家着想。整个汪家,只祖父对他疼爱有加,将锻术倾囊相授,偌大家族,汪成雨在乎的只祖父一人,祖父临终前曾与汪沛大吵一架,从此一病不起,不久便撒手人寰,汪成雨认定是父亲气死了祖父,因此离家出走,数年不归。
良久,汪成雨才回过神来:“那你们直说便是,做什么要遮遮掩掩?我也是汪家人,还怕我知晓?”
汪沛瞥一眼汪渺:“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况且矿石之事,向来只有家主知晓!”
汪成雨叹道:“我本也无意于家主之位,只是实在想炼一把宝剑,父亲既然已这么说,我断然是没法再在汪家炼剑了。”
他只说不在汪家炼剑,却不说不在别处炼剑,这把宝剑,他迟早是要炼的,只是何年何月何处,便又难说了。
汪成雨歉意地看了陆离一眼,他带陆离来,本是想仿一把乌金宝剑的,但现在想来,此剑亦需大量铁料,汪家的铁矿怕是支撑不住。
陆离微微摇头:“无妨,我再想其他办法便是!”
汪成雨垂头丧气,本已要走了,却又突然回头:“那锻谱,能否给我看一看?”
汪沛不愿,但还是从贴身的口袋中掏出一本书来,递给汪成雨,正是汪家家传的《锻经熔谱》,汪渺眼中不忿,却未阻拦,父亲虽然常说不喜大哥,可他知道,父亲心中对大哥总是有些偏爱的,不然怎会放纵他胡作非为,又允他在外浪荡,不管家事?只是这偏爱隐晦,从不曾有人揭破,也许连父亲自己,也不太清楚!
汪成雨接过锻谱,手指抚上纸面,这书他曾见祖父看过,也曾趁祖父打盹,偷偷瞟过几眼,可如此光明正大地看,还是头一次。
汪家祖先也是位奇才,深谋远虑异于常人,写这锻谱时,便将册子订得很厚,起初只有薄薄的几页有字,传了数代,里面涂涂改改甚多,每当()
有新的法子时,后人便在后面空白处增加几页,传至今日,已用了大半,后面仍有许多空白纸张,汪成雨发现,最后的标注,停留在三十年前,那时祖父执掌中馈,父亲也才二十出头,自己尚未出生,原来从那时开始,汪家便已颓势显露,汪成雨心中叹息,只恨自己晚生了许多年,若这矿山能继续出产铁料,他有自信,定可以将剩余的空白页纸填满,可如今怕是难了!
宋灵儿和苏彤好奇,也凑过来看,汪沛倒也不阻拦,这锻谱晦涩艰深,行外人实难看懂,如此看了大半个时辰,汪成雨才恋恋不舍地将之还给汪沛,同时心中感叹,这书中许多方法确实集合了汪家众代先祖的智慧,比他自己自行琢磨的,要强上许多,若假以时日,他一一实践,未必不能炼出一把宝剑来,只可惜这锻谱不能让他带回去仔细研究。
汪沛拿回锻谱,忽然掌中发力,那锻谱立即在他掌中灼灼燃烧起来,不多时已只剩一团灰烬。
这变化太快,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汪渺、汪成雨更是大惊:“父亲,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