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因人太多,意识逸散,外在的景象不可避免的映照在了其中,如妖风晦雨,一剑开阳等……
同理,也正是因为梦境,一切的变故也与自身意志息息相关,这也是为什么有人年轻力壮,却在风中狼狈不堪,老者年老,却能迎风不倒的缘故。
甚至就连最后,那龙首逐流而下,也是老者的臆想改变了梦境,否则山势高远,龙首哪儿会有这么快顺流而下。
许平秋于梦中凝聚身形,望了老者一眼后,来到了石头身旁,此时梦境在许平秋的控制下,同样陷入了静止。
唯二能动的,便是石头。
感受着身边嘈杂再度消散,石头下意识扭头,才注意到身旁又多了道身影,只是眼前水雾朦胧的,有些看不真切。
但他还是认出了‘许平秋。’
虽然昨夜梦中是个白猿,但此刻,是‘白猿’还是‘许平秋’都无所谓了,石头心底只想着一件事:它、他、祂,也许能救小娥!
“我时间不多,我也知晓你想说什么,龙轿里并没有人,其次这是个梦。”
许平秋开门见山,诉说的同时,龙轿自水中倒返,看着齐道先瞪大了眼眸,随后龙轿拆解成了一片片木料,露出了空空如也的内部。
“你所念之人并不在其中,但你现在的痛苦不是虚假,尽管这是个梦,可它某种程度上,便是事实。在‘这里’,小娥死了,他们杀的。”
许平秋伸手,指向了一个个或惊愕、或惶恐、或呆滞,怎么看都不像是凶手的村民,继续道:
“你可以恨他们,也该恨他们,即使有太多不应该,他们也是凶手,双手皆沾了血,纵然让他们偿命也是天经地义。”
“可…可是……”
石头下意识出声,他无法反驳这些话,就是下意识觉得……好像罪不至此,可他又想到,这种认知又取决于小娥并没有在龙轿中,如果在的话……
“他们固然可恨,但除了恨以外,你更要可怜他们,若有选择,没有人会愿意这样做。”
话落,四周的梦境发生变化,倒映出了一幅幅画面,是龙祠内抽签时的麻木,是老者诉说时的痛苦,是蛟龙扬言吃了便吃了的讥笑。
“今日,授你道法。”
“愿你能让他人少生此恨,少生此恶。”
“若能修出个名堂,那就去管管吧。往东走,不出百里,便有一山,藏有一彪……往南走三百里……往北……往西……,再远,就看你的本事了。”
“若修不出什么名堂,就练练祈雨之术,天天浇水,也好。”
许平秋将手轻抚在了石头……又或者说齐道先的头上,神藏悉数传之。
随后,他的身影逐渐变得虚幻了起来,就连声音也是如此,变得虚无缥缈。
这令石头感到一种不妙,但他不敢去打断许平秋的话,生怕这一打断,便连交待也交待不完了,只顾着抬手,拭去眼中的泪花,想要看清许平秋的样貌。
“看不清才好,此经……”许平秋想起了当初取的那长的要命的名字,哑然一笑,难以说出口,便简化了。
“此经名曰……太初开天经。”
…
…
“那我还能见……”
石头还想说什么,脱口而出,却发现自己早已不在河边,注视着血河流淌。
大梦初醒,此刻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自家屋顶。
石头张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了,茫然了片刻,他才猛地起身,出门四下张望着,可却并没有寻到什么身影,只看见了说好偷偷溜过来找自己的小娥正趴在门槛上熟睡。
艰难的将小娥弄到屋里,石头缓过神来,心中还是有阵说不出道不明的迷惘失落。
直到,他的余光忽然瞥见了床头上,不知何时被放了一个小巧精致的袋子,自己一开始竟没有察觉!
久久无言后,石头只是朝着储物袋,默默行了一个三跪九叩……
…
…
收回注视。
许平秋眼中世界正逐渐放缓,失去色彩,由远至近,陷入了一片黑白暗淡中。
崩碎的千秋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迸发出熠熠光辉,像是互斥,又像是暗流涌现,终将许平秋吞没。
在失去感知的前一刹那,许平秋敏锐的发现了一个‘异样’,这一瞬,无限的短,也无法被察觉,可同样的,这一刻亦又无限的缓慢,使得这短的不能再短的一瞬间,松弛到近乎永恒。
如此矛盾中,万物万物交织,因果缠绕,以一种不可知、不可见、不可觉的方式展现而出,如一张张册页,崩塌、压缩、仿若一本随意翻看的书籍,甚至……可以涂改?!
“这倒是合理,前面是逆转岁月,眼下则是操纵过往大势,改写历史……”
许平秋似有明悟,但他能影响的不多。
如果说‘时间’是一幅无休止,无尽头的无限画卷,许平秋只能在自己刚刚经历过的,那微不可查的一部分上进行涂改,并且落笔……需付代价!
只不过许平秋还是落笔了,因为在这段岁月中,还有一道从未来硬生生连过来的线,并且若是‘现在’不阻止,未来这条线还会不断蔓延向‘过去。’
于是一剑,从现在,横贯岁月,斩向了未来。
还有一剑,落在了现在许平秋身上,成了代价,强行弥全了这一剑之‘因。’
只是同样的一剑,落在楚天昭身上,那是灵海皆废,但落在许平秋身上,却是只刺破了衣袍。
许平秋低眸看了看衣裳,脸上不由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再抬眸,目光像是窥见了未来一线。
此乃……倒果为因!
…
…
七日后,村落家家缟素。
村长张景良走了。
正如古话说的,人活一口气,蛟龙死了,老者一直以来的执念已尽,那口心气便也散了。
龙祠内,龙王的神像早已被人推翻。
可望着空空如也的供台,人们又觉得空,空便是不安。
无奈下,张元昌只好将自己从老者那知道的只言片语说了出来,很快,一尊神像便被立了起来。
按照人心臆想,能够擒拿蛟龙,自然孔武有力, 应该是三头六臂,又或者四头八臂,反正就不能是一头二臂!
其次面孔定然是怒目狰狞,是大忿怒像,既能恐吓妖魔,也能喝退百鬼!
同时,那一声剑鸣,历历在耳,所以这神肯定是持剑,但一把怎么够?定要有八九件法宝才是,不然那么多手空着多不好啊!
再加以仙衣、玄冠、金甲……
反正到最后,村民很满意,石头曾数次提过建议,但都被否决了,说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就是这样才对!
神像既立,自然要有石碑歌功颂德,一篇真君斩龙的故事便刻在了上面,只是到后面,人们发现了一个问题,那便是这真君没有个名讳!
经过一番探讨,人们认定天象中自有深意,一剑开阳,正午斩龙,那便是个午字,言以载道,这一合计,那不就是个许字嘛!
…
…
星移斗换,七月流火。
没了蛟龙,村民心中的刺总算拔了,那场梦中的景象,也变得含糊不清,一时间村里倒是比以往更和睦了。
石头也总算将储物袋中的玩意学透,其中多是许平秋留下的道术、与一些感悟。
虽然道术都源于天墟,但许平秋以‘道君亲传’的身份收徒,也没坏了规矩。
尤其是在某种意义上讲,天墟底蕴一下从横竖不过七百年变成了上古有之,霄汉道君知道了,说不准还得当面感谢下许平秋嘞。
除了这些,便是杂七杂八的丹药和弹药,时间匆忙,许平秋只来得及放了十几卷‘此面向敌’的阔剑卷轴、十七枚慈悲往生杵·钻地炸弹、三十多枚慈悲往生杵、五枚大日往生杵……
还有,一柄金纹长剑。
这也是豁弃三尺水后,许平秋无剑可用的原因,只是他或许也没想到,日后,少年道人便是仗着此剑去擒虎、、杀魈、扒狐、灭豕怪、贲羊、大罴,乃至……斩龙!
直至剑出群山,齐道先才发现世无正神,妖魔遍地,天下已乱……
“吾为道先,当平世间苦!”
梦中教诲,齐道先不敢忘记,直到一日,踏海斩龙,再回首,似曾相识的一幕又发生,世人为期立像,建碑,尊称他为——踏海斩龙真君!
直至后来,妖魔敛去。
世间少了一分苦难,安定太久后,后世人渐渐觉得,龙又没干过什么,就凭白斩龙未免也太过了,遂将斩龙变为了御龙。
再后来,一切便都沉入了岁月中……
唯有一个习俗流传了下来,那便是桥下悬着的斩龙剑,凡是架在江河水流上的桥梁,桥下八成都挂着一把长剑,说来也巧,不论是多大的暴雨,那水位始终不见漫过长剑的剑尖。
若要细究,只有当地的老人会神神秘秘的说:“那剑非是凡剑,而是真君的斩龙剑,别说是暴雨了,就是真的蛟龙也不敢在这剑面前兴风作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