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怀疑是承冬动了?”一出门夏芍就问陈寄北。
陈寄北薄唇抿着,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夏芍发现他脸色不大好,不仅冷,而且隐隐透出铁青,和以往每次生气都不同。
她忍不住说了句:“承冬不是那样的孩子。”
“我知道。”陈寄北冷冷道,话出口才发现自己的语气有多生硬。
他喉头梗了梗,努力想要缓和,“我就是……”就是什么却始终说不出来。
就连当初陈父来的时候,他脸色都没这么难看过。
也不知道这件事触动了他哪根神经,夏芍看看男人绷紧的侧脸,最后只能道:“你别吓到孩子。”
“我知道。”这句总算没那么硬了。
孩子也是有自尊的,就算要问,也不能直愣愣像是质问。
中午两个崽放学,夏芍随口说了句:“姥姥的钱找不着了,你俩记性好,帮着找找。”
半夏立马跑进了屋,“找不着了吗?前几天我还见姥姥攒钱了。”
承冬没说话,虽然他平时也不爱说话,这次却抿着嘴,默默垂下了眼帘。
夏芍就看着他,等着他自己承认。
承冬头垂得更低了,却始终一言不发,小身子也倔强地挺着。
“那是姥姥攒给舅舅结婚的。”夏芍说,“攒了九年,一开始每个月只有五块。舅舅上了战场,流了血受了伤,才涨了工资,攒下来这么多。”
说完就发现承冬小手紧了紧,嘴也很轻微地扁了扁。
夏芍没再说话,陈寄北也没有,一时只能听到半夏在里面翻找东西的声音。
好一会儿,承冬小肩膀突然垮下来,默默走去院子,从跷跷板底下挖出来一个纸包。
他埋得十分隐蔽,表面的泥土用脚踩实过,竟然谁都没有发现。
夏芍接过来,没有打开,拍拍上面的泥土,直接递给了夏母。
夏母只打开看了一眼,轻轻在承冬背上拍了把,“你这孩子。”
没有数里面少没少钱,对外孙绝对的信任。
承冬这回嘴巴是真扁了,“我就是……就是觉得姥姥没钱了,就不走了。”
多么简单又多么天真的愿望,没钱了就不走了,就可以一直和他们在一起。
夏母拍他的动作一顿,忍不住把他搂进怀里,低低又叹了一句:“你这孩子。”
小承冬埋着头没说话,小手却把姥姥抱得紧紧的。
好一会儿,夏芍过去拍拍儿子,“你能主动承认错误,是个好孩子。”
承冬抬起头,脸上有着明显的错愕。
“但错了就是错了。”
夏芍又拍拍他,示意他过来,自己坐到了墙边的椅子上。
这让两人之间的身高差小了不少,也少了那种居高临下的气势上的压迫。小承冬走过去,在距离妈妈一米的地方停住,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妈妈的眼睛。
夏芍语气平和又不失严肃,“告诉妈妈,你今天到底错在哪了?”
小承冬抿了抿嘴,没说话。
夏芍就直视着他的眼睛,“你错在自作主张,做了会引起不好后果的事。你根本没考虑清楚,觉得姥姥没钱就不会走了,万一爸爸妈妈给了姥姥钱呢?”
小承冬低垂着头,“爸爸妈妈也不舍得姥姥走。”
这倒让夏芍有些意外,这孩子不仅能悄无声息把这事做成,还这样的敏锐。
可越聪明的孩子,越要教会他们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不然只会害了他们。
“可等舅舅有了出息,就把姥姥接去享福,一开始就是妈妈说的。
”
小承冬倏然抬头,眼里写满不可置信。
夏芍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一开始就是妈妈说的,妈妈也不舍得姥姥走,但姥姥想住在谁家里,是姥姥的自由,谁都不能干涉姥姥的选择。”
承冬捏紧小拳头,又不说话了。
夏芍却得一次性把话说清楚,“你不想姥姥走,可以直接跟姥姥说,姥姥也舍不得你,说不定就不走了。可你把钱藏起来,不仅解决不了问题,万一姥姥急病了怎么办?”
这是小承冬从来没想过的事情,他再聪明,也只是个九岁的孩子。
夏芍就轻声又重复了一遍,“万一急病了呢?万一钱放在外面真丢了呢?万一舅舅没了这笔钱,结不成婚,娶不到媳妇了呢?你看,你的心是好的,但你什么都没考虑到就做了决定,反而会引起不好的后果,这是你想要的吗?”
承冬很诚实地摇头,“不是。”
“所以我们做事一定要讲究方法。”夏芍说,“也要尽可能地考虑到后果。今天这事是你做得不对,但你及时承认了,妈妈只罚你给姥姥端两周的洗脚水,你自己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