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万辉看得直咋舌,“再刷上层铅油,少说能用个半年,他们昨天不会干了大半宿吧?”
北方睡炕常用炕席,高粱或者芦苇杆编的,就是炕太热的时候容易糊,也容易扎人。所以不少人更喜欢牛皮纸,只是不刷上一层油,两三个月纸就破了。
但夏芍宁愿两三个月换一次也不愿意刷油,铅油啊,一听就知道有毒。
不过夏万辉有一点没猜错,他们走后陈寄北跟何二立还真干到了快九点才走。
陈寄北看不出丝毫异样,何二立却总觉得手臂抬久了,第二天还有些酸。
一整天,他都以陈寄北要结婚他去帮忙累到了为由,在单位划水。
这个消息一出,都没人关注他是不是偷懒了。
上午还没过完,就有好几波人过来打听,有糕点车间那边的年轻女同志,还有给陈寄北介绍过对象的中年大妈。
面对那大妈何二立就没多客气了,“寄北他媳妇儿可漂亮了,比你那侄女漂亮一百倍。”
陈寄北刚工作那会儿,这人侄女来厂子里找过她一次,一眼就看上了陈寄北,非要让姑妈介绍给自己。陈寄北对她没兴趣,她还死缠烂打了好一阵,她姑妈更是逢人就说陈寄北坏话。
那大妈听了果然不高兴,“那姑娘傻的吧?但凡有点脑子,都不能嫁给他。”
夏芍傻的吧?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嫁了个什么东西。
李来娣也是这么想的,甚至掰着手指头数日子,等着看夏芍知道真相后能有多后悔绝望。
正好程文华问起夏芍的婚事,说要买点东西给夏芍添妆,她就跟着去了。
这要是以往,她嫂子给夏芍花钱,她肯定不乐意。这回她却什么都没说,不仅主动把人带到了招待所,见夏家姐弟不在,还耐心跟前台关姐打听了他们的去向。
到了新房一看,李来娣不免又有些泛酸。
她家还住着厢房呢,夏芍居然租到了这么好的房子。
不过她很快又平衡了,“这么多活,就你们姐弟俩干啊。”
她也是搬过新家的,当时她爸去单位报到了,家里就她和她哥她妈在收拾,差点没累死。他哥虽然不怎么会干活,好歹能帮着伸把手,哪像夏芍,什么都得一个人来。
夏芍没想到李家人会来,还带了一个铁皮暖水瓶、一个搪瓷盆,正在和程文华道谢。
听到李来娣这话,她有些不明所以。
李来娣还当她是纳闷自己怎么猜到的,又背着手,去院子里转了一圈,“这么大一个家,以后劈柴烧火洗衣做饭,里里外外全得你一个人干,你也够累的。”
程文华已经发现这个小姑子跟夏芍不太对付,不过亲戚间不和也是常有的事。
她扶着腰,笑着岔开了话题,“听说你们定了下周二办酒,可惜那天我单位有大班,时间紧,恐怕来不了了。只能提前祝你和先生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谢谢,也祝你这胎生个儿子,儿女双全。。”
不是夏芍重男轻女,这年头谁不爱听这个?
而且她是真心的,李家太重男轻女,程文华家世再好,连着生闺女日子也要不好过了。
到底快进入孕晚期有些尿频,没说几句程文华就去院子里上厕所了。
她一不在,李来娣脸上的不待见彻底不加掩饰,“你跟那什么寄北真领证了?”
对李来娣夏芍可就没那么客气了,“我和他领不领证,关你屁事?”
“就是,要嫁人的又不是你。”夏万辉也跟着翻了个白眼。
这姐弟俩一个说话软绵绵的,一个小暴脾气,一唱一和,总能把人气得够呛。
李来娣却难得没被气到,反而哼笑一声,“你就嘴硬吧。”
他们领不领证当然不关她事,她就是来看看夏芍嫁了那么个游手好闲的街溜子,累成了什么样。
漂亮有什么用?家里家外操持个几年,日子再过得不顺心,很快就成黄脸婆了。
李来娣可不是她那对精明的父母,年龄又还小,什么都写在脸上。
夏芍一看就知道她心里没想好事,“幸灾乐祸”这几个字都快从她眼睛里跑出来了。
夏芍没给对方在心里得意的时间,“你们家答应给我那两套行李做好了吗?”
李来娣幸灾乐祸的表情一下子卡住,接着脸绿了。
谁都以为帮夏芍介绍完对象就完了,哪成想她还能杀个回马枪,坑了他们两套行李。
一床被子就要两丈七的布,加上褥子,还是两套,没个五十尺的布根本不够。
她妈这两天到处找人换票,嘴都急起泡了,更别提做这些还得买棉花……
这几年的票又特别值钱,夏芍一句话,她家少说得搭上两百,娶个媳妇都够了。
可是又不能不给,话已经当着陆厂长说出去了,何况契书还在夏芍手里。
李来娣如鲠在喉,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
程文华上完厕所回来,见气氛不太对,忍不住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