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路峥冷然的目光太过骇人, 打打闹闹前呼后拥的男大学生们注意到这森森然的眼神时,纷纷变成?了小鸭子,夹着腿, 溜着扶手走。
只?不过路峥似乎不是为了用眼神警告他们, 没等男大们脚底抹油, 路教授便率先?提起步子迈开长腿,走下?楼去了, 只余下一个西装笔挺的背影。
雀斑男松了一口气, “我天呐, 快吓死我了,还不如让我直接摔下?去。”这英雄救美的戏码半点不让人心?动,只?叫人后怕,“那老师的眼神太凶了, 哪个专业的?”
雀斑男的对铺无语:“人家救了你, 知足吧!你都不看表白墙吗?人是生院的老师。”
“生院?我还以为他们的老?师和?咱们一样,都是啤酒肚地?中海嘞。”雀斑男摸摸下?巴, “那西装那皮鞋, 头发还擦了发蜡, 哪里像是来上课的, 简直像走秀的。”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往前走, 一扭头才发现一起的许同康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后面?了,脸有些白?。
“你咋了?不舒服?”
报到那天, 许同康的父母都来了宿舍, 挨个跟这些室友打了招呼, 许同康身体?不太好,住宿还是要室友们多帮帮忙, 平时看许同康也是按点一大把一大把地?塞药,大约是真有点大病,室友们还是比较关心?他的。
“没有。”许同康摇摇头,压下?心?口的慌张。
雀斑脸说的没错,路峥的眼神的确带着威慑,仿佛有实质般。
许同康和?他对视的瞬间?,有种被看轻、被厌恶的错觉,可分明他们都没有见过面?,在走廊里大喊大叫推推搡搡的也不是他。
这老?师为什么厌烦地?看他?
许同康对这样的眼神很敏感,他从小就?浑身病气,不能跑不能跳,常需要静养。
那一身医院味,叫他和?周围的同龄人格格不入。
他不喜欢那些落在他身上带有情绪的视线,怜悯也好、厌恶也罢,说白?了这些都是歧视,他想被当成?普通人看待。
他只?想过普通的、不会死的人生。
*
回到办公楼的路峥一路上都在想现如今这个局面?应该怎么处理,他都已经忘了那一户人家住在京市,说白?了京市就?这么芝麻大点的地?方,偶然在哪个拐角撞上都不奇怪。
但他并?不希望苏和?刚刚开始新的生活,就?遇到这些糟心?的对象。
路峥在电脑上重新翻出蒋宁发给他的调查资料。
第一次看的时候路峥都没有往心?里去,以至于刚刚听到的时候,他甚至没反应过来许同康那个名字,早在这份调查中就?出现过了。
许同康,原名苏同。
这样看,在最初起名时,苏和?跟他的哥哥是被父母一视同仁的,可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那杆该公平衡量父爱与母爱的称,就?像寄予大儿子身上新的期许一般,沉甸甸地?压到了天平中的某一端。
偏心?是人之常情。
可路峥还是为苏和?忿忿不平。
这些有血缘关系的父母和?兄弟,如果苏和?不主动提起,那路峥一辈子都不想叫他们碰巧遇见。
再度会面?,他们带给苏和?的,绝对不会迟来的温暖与爱,只?会是痛苦,叫苏和?再一次面?对小时候被抛下?瞬间?的痛苦。
*
傍晚,从竼州直达京市的飞机落地?首都机场,路父带着丽龙主在亲儿子的安排下?,坐的头等舱,抵达时优先?通行,节省了排队等行李的时间?。
苏和?有生以来第一次坐飞机的体?验还不错,他没有晕机,但因?为无聊,不会操作?头等舱座位里的触屏电视,转而盯着小小窗框外飘过的云彩看了一路。
在陆地?上看到的云彩,多形态飘逸,轻轻地?浮在半空,可从飞机上见到的云,像一大片厚实的棉花。
坐在飞机里穿行在云层中时,苏和?还有点缺失实感,他从前想走到最远的地?方,不过就?是山下?的镇子,但现在,他走到了竼州外两千五百千米的京市,临近降落,小小的窗子外面?没了云,重重叠叠的城市建筑群和?流畅的高架桥映入眼帘。
这个点儿,正?是京市晚高峰的开端。
从千万米的高空往下?望,那些不断前进的车流像是被串起的灯珠,连成?了线,一眼望不到尽头,好似没有终结。
好多的车,好多的楼,好多的人。
大城市给苏和?的感觉,就?是如此简单。
从雨林里出来的丽龙主一路上都记得搭襟说的话,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跟在路父身边,直到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