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当是三四点钟走的吧。”正值盛夏,太阳出来的都早,丽龙主走的也就早。
“三四点?”路峥蹙眉,那时候天应该刚蒙蒙亮,而他也刚陷入深度睡眠,“为什么这么早?”
路教授无法想象,苏和是怎么蹑手蹑脚从矮榻上爬下去,又把刷啦啦作响的冲锋衣叠的整整齐齐塞进被子下,然后裹着卡旭那轻薄的短袖和短裤,一溜烟在太阳还没出、小路上满是寒凉露水的时候溜走的。
这一趟,也不知道会不会感冒,昨天还淋了雨。
“因为丽龙主不能见太阳啊。”卡旭等着全家吃完饭起身,才手脚利落地收拾起桌面上的碗碟,一边往洗吃饭家伙的大木盆里丢,一边回答路峥的问题:“啊,你们是外地人,可能不知道我们这里的传说。”
“老一辈都说丽龙主白天如果出现在寨子里,会有坏事发生。”这些故事在从前,是哄丽龙小孩乖乖睡觉的睡前读物,各家各户都有自己的版本。
卡旭讲他阿姆说过的版本:“从前有个丽龙主,白天不安分守着阿图卢的神像,偷偷溜进了山,结果一不小心摔下了山崖,被山里的云豹啃去半只胳膊。”
“这不是意外吗?”不小心摔下山崖,血腥味招来肉食动物。
“不止呢,还有丽龙主白天想偷偷跑到河谷去,结果被过路的过山峰撩了一口,那蛇好凶的,一口就没命。”
卡旭一连串讲出两三个丽龙主不得善终的故事。
路峥却听的眉头紧锁,照他看来,这些都是意外。
因为哪怕不是丽龙主,只是普通人遇上了这档子事,也逃不了断胳膊断腿,又或者是毙命的下场。
倘若丽龙主挨了眼镜王蛇的咬却活蹦乱跳,这才该成为一个部落流传下来的神话。
这些故事,听起来更像是吓唬住在楼里的丽龙主白天乖乖地、不要轻易出门而编出来的警告罢了。
低头狠狠洗碗筷的卡旭倒是不像路峥这样想的多:“习俗就是习俗喽,一直以来的丽龙主都是这样过来的,规矩就是规矩喽——啊!倒是还有一个,我阿姆说七八十年前有个丽龙主,也是白天背着人出门,但因为太好看,被河谷那地方的土.匪抓走藏起来当老婆了。”
路峥:……
看卡旭这也一知半解的样子,路峥觉得他找错人了,于是在早餐后处理工作的间隙,他给自己的父亲打去了电话。
做民俗研究的路教授接电话接的很快,“儿子啊,稀客啊,怎么有空跟我打电话,你和你妈一样,都是大忙人啊。”
“爸,我想问你点事。”
“哎呀,我就知道,你这电话打过来,肯定不是为了问爸爸现在在这世上的哪个犄角旮旯,到底忙不忙,有没有被吃肉的野人抓起来片成人生——”
“爸。”
“在呢,儿子。”
“我没事了。”
“不不不,你要问什么?快问吧,我滴个好儿子。”路父一叠声挽留薄情的儿子,要说他这个儿子随老婆的冷淡性子,从来都是一副棺材脸,哪怕对待自己老子,都半点不热情,要哄着来。
路峥这才继续问:“您了解丽龙族的传统文化吗?”
“丽龙,是那个芃州的丽龙部落吗?”
“对,我在您十几年前的手记上看到过这里。”
“有点,那是你爸我还在读博士的时候去的地方了,有印象,但这么多年了,有点不深刻。不过我记得他们婚俗很特殊啊,是强取豪夺的感觉啊。”
“强取豪夺?”这四个字实在是不符合路父的年纪。
“就是强取豪夺啊,那地方的姑娘们相当彪悍,尤其是那个丽龙主,要是看上你了,哪怕你是外地人,也得留在那跟人家生孩子。”
路父讲起自己年轻时来考察的见闻:“我们当初一行五个人,还真有一个被选中了的,一开始还当是喜滋滋的好事,要离开了才知道不能走,林子又是丽龙人的地盘,根本跑不出来。最后好商好量的,每个假期都回来看看,常寄书信,才肯放人。”
“好在,我那同学也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他每逢假期都过去探望,听说后来把儿子和媳妇都从林子里接出来了。”
“他的妻子不是丽龙主吗?他们可以离开丽龙?”
“似乎可以,毕竟丽龙主并不是永久的,结婚后失去了所谓的纯洁,也就可以走向卸任了。但有说法是在下一任丽龙主能够扛起重担前,上一任需要和阿祖一起留下,履行老师的教导责任。”
“丽龙有些不肯给外人阅览考察的古籍,据说上面记录了一些观天、药理、甚至驭兽之术。但都是丽龙文,只有一些上年纪的人和每一代的丽龙主会。”
“我那个同学,到现在也一直在研究芃州文化,可能也是受了他爱人的启发。”
观天、药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