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云重赶到医院的时候,殷胜天和老管家,还有两个保镖,都在手术室门口等着。
殷胜天香槟色的礼服裙上是大片大片的血迹,在医院冷白色灯光的照射下,就像一朵朵幽暗的花。老管家的白衬衫上也有血迹,红与白的对比令人触目惊心。
那都是阿季的血吗?这是流了多少血?
邵云重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在地上。
“少爷!”管家连忙上前扶住他。
邵云重抓住管家的胳膊,用力到手背上青筋暴起,“医生怎么说?”
他的双手一直在颤抖,从赶来的路上就这样了,怎么都控制不住,此刻就连声音也是颤抖的,紧绷的,听起来有些吓人。
老管家一向从容的脸上也流露出几分疲态,好像瞬间老了几岁,“在抢救了,目前已经脱离危险了。”
“这孩子割断了自己的静脉和肌腱,医生说失血太多,人还处于昏迷状态,我们已经找了最好的医生做缝合手术。”
邵云重听到这里,心脏都跟着抽搐。
因为儿时的一场意外,裴雪意害怕一切锋利的东西,因此家里所有他能看见的地方,都不会出现锋利的东西。
他那么害怕利刃,又那么怕疼,是怎么强忍着恐惧,狠下心来切断自己的静脉和肌腱的?
邵云重松开老管家,因为身体没了支撑,他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踱步到惨白的墙边,一拳砸在墙上。
只听“砰”地一声,这一下太重,指关节顿时见血,皮开肉绽。一路上都在打颤的手终于不抖了,转而被麻木和迟缓到来的剧痛取代。
邵云重咬着牙问:“他是用什么割的?”
管家回想浴室里那一幕,叹息道:“玻璃碎片。”
邵云重追问:“房间里怎么会有玻璃碎片?”
管家说:“他打碎了玻璃花瓶。”
“是谁把玻璃花瓶放在那里的!”邵云重一下子就像吞了火药了,“给我把那个人揪出来!开除!开除他!”
“还有你!”他看向管家,声音几乎是在咆哮了,“你这个管家是怎么当的?他一个人在房间里,一晚上一点动静都没有,你就不知道去看看吗?年纪越来越大,你怎么还越活越回去了!”
管家是在邵家工作多年的老人了,当着众人的面,这番话真是一点情面都没留。
邵云重打眼一瞥,又看见那两个保镖,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道:“还有你们!我他妈让你们看着他!看着他!你们就是这么给我看的?”
两个保镖立刻低下头,没有言语,就连管家也沉默着,没有为自己辩解一个字。
保镖们向来是不进裴雪意房间的,更何况当时邵云重让他们看着裴雪意的时候,裴雪意都没穿衣服,就算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进房间。
管家也向来十分留意裴雪意房里的动静,晚上的时候,还亲自给裴雪意送了牛奶,裴雪意在内线电话里说不喝了,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一个人要是不想活了,怎么都能找到机会割腕子,其实是防不胜防的。
任谁都能看出来,邵云重这是在迁怒。
他心里有一股要毁天灭地的怒火,但是无处可发,他必须迁怒于一切可以迁怒的人和物,迁怒管家,迁怒保镖,甚至是迁怒一个玻璃花瓶。
他追问每一个细节,就是想揪出来一个能让他发泄怒火和恐惧的对象。或许这样就可以掩饰掉,其实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
他逼的阿季自杀了?
不,不是他!不是他…
是裴乘风!
对,就是裴乘风!
他怎么把这个人给忘了呢?
邵云重转身就要离开。
管家连忙喊住他,“少爷,您要去哪儿?裴少的手术还没结束呢。”
邵云重像是惊醒一般,一瞬间忘记了自己刚才要去干什么。他用力捶了捶脑袋,有点神经质地跟理查德说:“你去给我把裴乘风弄来!”
“什么…裴乘风?”理查德有点惊讶,这个时候叫裴乘风来干嘛?
要换了别人家,孩子出了那么大的事,把父母叫来是理所应当的,但理查德知道,在邵云重这里,没有这份“理所应当”,而且看邵云重的样子,也不像是通知裴乘风让他来看看孩子那么简单…
果然,这时只听见邵云重咬牙切齿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冒着丝丝寒气,“去,把他给我弄来,我要把他宰了,我要宰了他!”
理查德骇然地睁大眼睛,脚底冒出一股寒意,求救似的看向管家和殷胜天。他知道邵云重是在说认真的。
“邵云重,你冷静点!”殷胜天猛地站起来,冲到邵云重跟前,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手术室的门,“他还没死呢!你现在弄这一副死样子给谁看!”
“现在知道心疼了!你他妈早干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