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章望生有些焦灼地逃离了现场,他回到寝室,觉得不太真实,辗转反侧睡不着,他回味那个吻,为之深深震颤不已。可那是危险的,他又觉得自己昏了头,没有第一时间推开邢梦鱼。
要不要跟她说些什么?他心里很乱。
好像没法说,章望生深思熟虑后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是个错误,年轻人一时的意乱情迷。他不想跟人提及自身,也解释不清,索性什么都不说好了。
他对邢梦鱼,显而易见地避嫌起来。男生们都看出来了,开玩笑说他不解风情,邢梦鱼非常委屈,她趁周末来找他,大家告诉她,章望生回公社参加农忙去了。
道路两旁长满麦子,即将成熟的麦子,布谷鸟飞来,鹧鸪掠去,郁郁葱葱的草木,长满了平原的边际。章望生在车里看到熟悉的风景,熟悉的土地,他觉得平静许多。
他回来,对南北来说很惊喜,章望生出现在知青宿舍门口时,她跑出来,一下抱住他,章望生这才发觉,快三个月不见,她已经长到自己胸口了。
南北穿着布拉吉,苗条,亭亭玉立,身体发育的更加明显。章望生觉得她有点陌生,可看这脸蛋,神情,分明还是她,时间那双手,把她剪裁出一个少女的模样。
“裙子没小吗?”章望生认出还是那条布拉吉,雪莲姐做的,他再想到她,已经远隔山海一般了。
南北抬高他一只手,围着他转了一圈,说:“我找裁缝给我改了腰身,漂亮吧?”
章望生被她这么罗曼蒂克的动作惹得发笑:“漂亮,你这跟谁学的?”
南北说:“书上的插画啊,外国的贵族就这么跳舞的。”
两人高兴地回了家,南北以为他要到暑假才来,章望生说:“麦子熟了,回来收麦子。”
南北问:“不耽误功课吗?”
他很淡然:“耽误不了多少,我忙完再走,这样也记些工分。”他当然不能跟她说邢梦鱼的事,他逃避这个,只能回到月槐树。
家里的手电筒不亮了,章望生买了电池,两人一起打扫卫生,搞了一天,家里收拾整洁了。章望生又拿出火石,蘸了水,蹲地上磨镰刀,南北在旁边看,镰刀很快磨得发光透亮,薄刃闪烁锋芒。
南北叽叽喳喳说这段时间公社的事,谁家娶妻,办满月酒,谁家老的又走了,谁家上街吵架,没什么稀奇的。说来道去,无非是生活里桩桩琐事。
磨完镰刀,章望生把坏了的粪箕子重新编织,暮色深沉,麦子的气味叫风送到院子里。
这么忙活许久,章望生叫南北去烧水,他要洗澡。
痛快洗了个热水澡,章望生觉得心里那股郁积之气才跟着散去。他进堂屋时,见南北正往书包里塞什么,一见他,有些慌乱,章望生说:
“我洗好了,你看你什么时候洗。”
南北嗯嗯两声,把书包放好,跑出去洗澡了。
章望生看着那书包,走过去翻了翻,书里飘出一张折叠的纸,上头也没写什么,只约了时间地点。
“三哥,你帮我擦头发!”南北穿着睡裙,松松垮垮进来,见纸条在章望生手边,立马跳脚,“哎呀,你翻我东西干嘛!”
她跑过去就去抢,章望生不给她,反而是把她细细的胳膊钳住了:
“我有话问你。”
南北有些生气:“干嘛啊,搞得我跟犯罪呢。”
章望生便松开她,她肩膀那歪了,露出白白的皮肤,他忽然就不晓得往哪儿看好了,只能说:
“是不是男生给你写的?”
南北撅着嘴:“是啊,怎么了?”她根本没当回事。
章望生心里很不高兴:“什么怎么了,你才多大,不好好念书弄这些。”
南北坐下来,拿手巾揉头发:“我弄什么了?真是的,我可看出来了,你一回家就是冲我发火,跟吃错药似的。”她说着说着,把手巾砸他怀里,“我不要理你了。”
“我怕你小小年纪做错事,”章望生脸色很不好,“你大了,心思也比小时候多了……”
南北烦得要命,她过来把章望生嘴巴捂住,湿哒哒的头发,打在他脸上:
“我啥也没做,男生想跟我搞对象,可我不喜欢他们,我不会跟人搞对象的,你放心吧!”
章望生听愣了,她什么都晓得,不知不觉她晓得这么多东西,他心里发酸,好像错过她什么了,他只顾求学,都不清楚她已经发生这样的变化。
他把手挪开,想说什么,却无从下口了。
南北亲亲热热挨着他坐下,靠他胳膊上:“我只要三哥,谁都不要。”
章望生觉得她太爱表白心意,她就是这样,爱和憎,都要叫人晓得。可他很喜欢她这样说,她这么热烈,他听得无比慰藉。
“我现在可用功了,小说都不大敢看,一看就迷,可我更想考高中,考上高中我就能跟你一起了。”南北容光焕发说道,她用了香皂,身上清香一片,章望生被这味道弄得有些心乱,也不清楚什么原因,他笑着说,“那好的很,就是不清楚你能不能考得上。”
南北翘着脚,乱晃说:“哎呀,我是受不了留级,虽然我是班里最小的。”
她太不老实了,少女身上的幽香不断发散着,章望生莫名觉得她身上味道变了,她挨着他,黏住他,不停说这说那,兴奋的时候把脸贴他胳膊上,仰面看他。
章望生只穿了件白色背心,肌肤相触,他觉得这样有些暧昧了,非常不该,便笑着带过话题,说要睡觉。
“我还有好多话没说呢。”
“明天再说,早着呢,我等忙完才走。”
“可我不困,我每天都想跟你说话,做梦老梦见你。”
南北痴痴望着他,章望生低声问:“是吗?我也时常梦见你,梦里你还是小时候的样子。”
南北站起来,挤进他腿间,双手捧着章望生的脸:“我不是小孩了,你怎么老梦见我小时候?”
他忍不住笑了:“梦怎么控制?我也没办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