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我柳莺莺今日是借宿沈家门下,并非在你沈家门下乞讨,沈家便是想撵人,也得由沈老夫人亲自张口,还轮不到您沈大公子来越俎代庖!”
说这话时,柳莺莺胸腔剧烈起伏着,垂落在身侧的手阵阵哆嗦。
忽而觉得自己很是天真和可笑。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还想要将这个消息当作好消息告诉于他,她竟还奢望他会妥善安置她,甚至为了她和肚子里的……放弃那门亲事!
真是可笑。
此时此刻,她竟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柳莺莺自嘲的笑着,笑得一度快要掉下眼泪来。
沈琅不想她反应竟如此巨大,明明方才还难得温顺,见她此刻神色大变,顿时眉头一皱,立马抬手去拉她的手,却被她猛地一把挥下道:“放心,我与你沈大公子非亲非故,断然不会去搅你好事的!”
“毕竟,沈家的大好儿郎,不是只要你沈大公子一个,不是么?”
柳莺莺冷笑着说着,说完毫不犹豫直接转身便走,走了两步,想起了什么,低头一看,才见手中竟还捧着那只琉璃瓶。
冰冷的瓶子被她快要捂热了。
瓶子里的萤光忽明忽暗,萤光散尽,竟不如方才那么明亮了。
这才陡然意识到,这些萤火虫们快要窒息而亡了。
原来,它们的美丽是建立在死亡的基础上。
它们困在瓶子里,如同此时此刻的自己。
当即,柳莺莺举着瓶子毫不犹豫地朝着地上用力一砸。
琉璃瓶触地的一瞬间散落成了碎片,琉璃瓶碎,上百只萤火虫拔地而起,朝着四周拼命飞去,死而复生。
柳莺莺见状,脸上却惨淡一笑。
笑着笑着,忽而胃里阵阵翻滚了起来。
柳莺莺脸色一变,拼命用帕子捂住唇角,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只一步一步艰难又痛苦的朝着台阶上攀爬而去。
沈琅本欲拦人,然见萤火虫四下散去,一整个晚上的心血付诸东流,顿时脚步一停,面色终于彻底沉了下来。
他从未曾取悦过任何人。
更从未曾做过此等幼稚之事。
今夜在丛林中生生捉了一夜萤虫,只为博她一笑。
他不计较她白日生事,甚至还伏低作小,温声哄劝着。
却见此女毫不留情,决然而去。
顿时将唇一抿,只盯着那抹倩影一字一句面色发寒的质问道:“你还想去招惹何人?沈戎么?”
说着,面色渐渐阴沉了起来,眯着眼道:“还记得我白日里说过的话么?”
说这话时,沈琅一度死死撵着手中的念珠,指骨隐隐颤动着,腮处肌肉一横,最后盯着那脚步不停的抹倩影眯着眼,面无表情地下着最后通牒道:“三日后,不回也得回!”
话落,柳莺莺砰地一下关上屋门。
话落,沈琅指下念珠顷刻间碎成粉末。
一入卧房,柳莺莺便再也忍不住猛地抵在门背上,再也忍不住当即弯腰干呕了起来。
屋子外,沈琅面色铁青。
与此同时,隔着一道雕花窗,隔壁东院,一道身影死死捂住嘴巴,蹑手蹑脚而去。
第148章
当晚, 半夜,玉清院整个私卫队倾巢而出,在院子外头上蹿下跳忙活了一整晚, 忙着……捉蝉虫。
次日一早, 一支伐木队伍进入玉清院,开始砍伐树林。
此番兴师动众的做派, 瞬间引得寿安堂等诸多庭院纷纷派人前去暗自打探, 引人暗自猜想,可是为了婚事大兴土木。
书房的灯彻夜未眠,直到早起自然燃尽。
吴庸忙活一整晚, 风尘仆仆而来,行至书房外一时放轻了脚步, 片刻后,又折返至院中, 正好撞见弥生端着膳食而来, 吴庸立马向书房方向使了个眼色,看向弥生道:“公子彻夜未眠?”
弥生老气横秋道:“你都知道还多此一问。”
吴庸顿时心有余悸道:“那我还是晚些再进去, 以免触了少主的霉头!”
说着便要开溜, 不过走了两步,咬咬牙,最终又重新折了回来,一把将弥生手中的膳食接了过来,道:“算了, 伸头一刀, 缩头也是一刀, 早死早超生。”
话一落,换了口气, 小心行至门前,凝神禀告道:“少主,膳食到了。”
里头却久久没有回音。
吴庸等候片刻,以为少主入睡,犹豫半晌,小心推门入内,一抬眼,才见临窗的案桌后端坐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身姿笔挺,正端坐在案桌后提笔誊写。
只见除了笔墨,整个身姿归然不动,远远看着,似座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