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与之相反,在真实的版本中,克劳斯意外染上重症肺炎,又因为岛上交通不便没能够及时送医,最后不幸离世。
直到应春和长大以后,才真的知晓了克劳斯“离开”的真相。
一开始他并不能理解这种隐瞒,跑去质问大人为什么,得到的回复是:这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是为了呵护孩子的童心,让他们的世界不必经历风雨。
如今看到任惟脸上的恬淡反应,应春和才算是真的理解到为何大人会选择编织这样一个善意的谎言。
因为他们是抱着对方的世界能够没有一丝阴霾的希冀,才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你想下海里玩吗?”应春和看着不远处的海,问了一嘴。
任惟摇摇头,拒绝了,“有点晒,算了吧。”
应春和狐疑地看了任惟一眼——对方此刻并没有站在遮阳伞底下,而是站在阳光底下,看起来很享受日光浴,完全没有半点怕晒的样子。
倒是应春和看得微微皱眉,常年生活在离岛的经验告诉应春和,任惟再这样下去,他那白皙的皮肤不出几日便会被晒黑一个度。晒黑都是其次,甚至有可能会被晒伤。
很突然的,应春和想到了一个答案——
“任惟,你是不是,不会游泳?”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任惟就像被踩到脚一样,立刻反驳,“没有啊!怎么会?!我怎么可能不会游泳呢,你在开什么玩笑?我都说了是因为太晒了,所以才不想下水的。”
应春和冷淡总结,“好了,我知道你不会游泳了。”
任惟脸都涨红了,嘴巴张了又张,欲言又止好几次,最后吐出来一句,“不是有一句话说,上帝为你关了一扇门,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吗?我觉得我学会游泳的这扇门,可能就被上帝给关上了。克劳斯应该会讲过这个吧?”
“克劳斯讲没讲我不知道。”应春和轻嗤一声,话说得毫不客气,“敢问这位先生,那么上帝为你开的那扇窗是什么呢?”
从小到大基本各项全能的天之骄子任惟居然被问住了,只因为这个问题有一个前提,前提是关上了游泳的门。
不善于游泳,那善于做什么呢?
各种各样的技能从他脑海里闪过,但他没办法抓住一个。
如果是应春和,在这样的环节一定可以很迅速地回答出,上帝为他打开了画画的窗。
想到这,任惟略微沮丧地垂下头,“我好像还没找到那扇窗。”
应春和方才问题中那生出尖锐锋芒好似撞上了一团柔软的棉花,他泄气了,甚至因此生出几分愧疚,反思自己是不是说得有点太过分了。
看着任惟沮丧的神情,应春和在心里骂了好几句“我真该死啊”,最后别别扭扭地转移话题,指了指一旁在玩沙滩排球的几个小孩,“那你想玩排球吗?”
任惟顺着应春和指的方向看去,又一次摇头,“不玩,我没有排球,不想跟小孩子抢球。”
“白痴。”应春和好气又好笑地骂了一句,从沙滩椅上起身,“我去小卖部买一个球过来,你玩不玩?”
“你给我买?”任惟看过来,双眼明亮,半点不见方才的沮丧,“那你陪我玩吗?”
任惟的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同从前一样好哄。
应春和的心在这一刹那变得很柔软,像是在夏日烈阳的烘烤下,散发出冰淇淋融化时的暖意,带着不易察觉的甜味。
他应了一声,而后转身飞快地朝小卖部的方向跑去。
任惟就看着海风吹起应春和的衣摆,混合着光晕一同飘摇,令他感到头晕目眩,好似中暑。
他一脚踏空,倒进身后的沙子里,思绪漫无目的地随着身体一同旋转,想到教堂中唱诗班吟诵的诗歌,乐谱上跳跃的音符,大海里浮出海面的鲸鱼。
画面的最后,想到夏日里为他奔跑的爱人。
[应春和的日记]
2017年8月17日
今天任惟陪我去公园写生。
我们一起住的的出租屋到公园要经过一条马路。
那片街区太老旧,红绿灯有些坏了,有一部分亮,有一部分不亮。
走到斑马线中央的时候,我小声跟任惟说,那个绿灯的小人好像在荡秋千。
他听得笑出声,而后贴在我耳边说,艺术家的思维还真是天马行空。
总觉得不像什么好话,我好半天没理他。
晚上却在他的备忘录里发现他新添了一句:以后可能会为遇见的每一个完好无缺的红绿灯感到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