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泽已经跨上了车,回头说:“跟训练没关系,她知道你想退了,但她希望你能带着一块金牌离开,她说这样你心情可能会好一点。”
他说完扬长而去,车把上挂着冰粉,让本来拉风的背影变得像是去送外卖的。
段宇成不知自己原地站了多久,电话声给他叫醒。贾士立催他快点过去。
“你还来不来了,等半天了。”
“哦……”段宇成低声道,“那个……你们先玩,我回学校拿点东西。”
“回学校?你拿什么东西啊?”
“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
不待解释,段宇成挂断电话向学校跑去。
这里离学校大概两公里的路程,段宇成顺着一条笔直的人行道跑,越跑越快,最后几乎狂奔起来。校门口人来人往,考试周结束,整座校园的氛围都松散起来。
段宇成穿过夜色,跑过门口的花坛,带起幽幽香气。
他直接跑去她的宿舍楼,没在楼下等,一口气来到她房间门口。
到了目的地,他反而犹豫了。
要见她吗?
该说什么呢?
他胸口梗住。
在被不知名的情绪埋没之前,他敲响房门。
没过几秒,罗娜来开了门,见到段宇成,有些惊讶。
“你怎么来了?”
段宇成张了张口,发觉自己完全没想好要说什么。
“……我听说成绩改了。”
罗娜笑了,说:“对,那本来就是你该得的,祝贺你。”
段宇成觉得自己应该配合着罗娜一起笑,但他笑不出来。罗娜看着他的神色,笑意渐渐也收敛了。
他们都知道这块金牌并不是现在的重点。
罗娜微垂视线,说:“今天你们班主任来找我了。”
段宇成愕然。
罗娜苦笑道:“他跟我说你这学期的成绩不太好。”
回想班主任跟她沟通时的场景,罗娜心有余悸。明明两个人都是老师,可罗娜却有种愧疚感,好像在被训话一样。
“他不想让你再练体育了,他说你的训练已经严重影响你的文化课成绩。”
段宇成长久的沉默让罗娜的独角戏有些唱不下去了。
“你怎么想呢……”她最终把问题抛给了他。
段宇成始终一言不发,怔然地看着她。他察觉她今天的装扮有些不同,以往她喜欢扎起头发,就算散开,也总把头发别到耳后,他很喜欢她耳根与下颌骨相连处的线条。
但今天她的头发却完全松散,遮挡了大半脸颊。他抓住蛛丝马迹观察,然后某一刻,他注意到她左脸深处有一块淤青印记。
他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段宇成?”罗娜叫他,“我问你话呢。”
他低下头,轻不可闻地说:“你还想让我继续练吗?”
罗娜静了静,说:“说实话,以前我没有想过你练体育以外的样子,好像你天生就该在体育场里。但这几天见你跟同学们在一起,说实话也不错。”
段宇成说:“是吗。”
罗娜说:“我们教练组也该反省,不该这么固执要求你转项。以前我爸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练田径的,就是一百个人练走九十九个,最后那个人上赛场。但并不是说前面九十九人就是失败的。每个人都在摸索自己的路,你这样的人在哪都不会差的。”她拍拍他的肩膀。“放轻松一点。最后拿一块金牌收官,也算是个圆满的句号。”
她长篇大论讲完,段宇成还是只说了句:“是吗。”
他离开宿舍楼,这回他没有跑,他缓缓走着。校园闷热躁动,树丛里传出各种小虫的声音,那是独属于夏夜的声音。
段宇成走到校园门口,人还是那么多人,或是嬉笑,或是玩乐。他路过门口的花坛,一种他叫不出名字的偌大花朵在灯光和月光的双重照射下呈现异常艳丽的色彩。
段宇成看了三秒,猛然转身。
他再次跑到罗娜门口,砰砰敲门。
罗娜打开门,段宇成因为一口气跑过来,呼吸有些急促。
她没有想到他会杀个回马枪,他自己可能都没有料到。
或许是错觉,他觉得她眼眶泛红,眼底淡淡的一层,与那朵月下的花极其相似。
“你怎么——”
不等她问话,段宇成的手死死拍在门上,他把门完全打开,趁着气势逼问她。
“你真这么想的吗?”
“什么?”
“你真是这样想的吗?你真肯让我走吗?”
罗娜偏开视线,他又拍了一下门,“你看着我!”
他们看着对方,两人都有将说未说的话,年轻人火气旺,逼着罗娜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