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年开始,他们冷战的次数越来越多。
由穆于单方面勉强维持的关系,好像已经到了摇摇欲坠的边缘。
穆于拼命抓住那根无形的绳索,害怕一个松手,就会彻底失去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
披上外套,穆于悄然起身。
行走在清水山庄的木质长廊中,穆于抬头看天。
此刻月明星稀,穆于抬手拍了张月亮的照片,发给了置顶的那个人。
静静地等了一会,不出穆于所料,对方没有回复。
可看着重新建立起的对话,哪怕只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却仍觉得如释重负。
感受着习习夜风,穆于轻声叹气。
次日,曲盛出现在棋室中,引起一片哗然。
喧闹过后,大家就个个正经危坐,眼神却很飘忽,虽然还在下棋,但心却已经飘走。
曲盛端重沉稳,气场十足,身边跟着一个穿着新中式盘扣刺绣的年轻男子,大概就是陈路口中的曲悠然。
穆于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继续下棋。
对弈进行了不知多久,穆于忽然感觉到对面棋手有些不安,频频往他身后看去。
他善意提醒:“注意时间。”
正式比赛时,都会设置棋钟。
规则是保留时间加读秒,如若超过规定时限后,就会进行读秒。
读秒结束仍未下棋,就会超时判负。
每个棋手的时间都是有限的,一旦用完,后续便会增加许多不确定性。
穆于单纯地以为对手是在纠结下一步,全然不知是因为曲盛站在他身后。
只觉得对手在短暂的躁动后,勉强收回心神,继续同他对弈。
一局对弈结束,对手投子认输,穆于礼貌行礼,回过头来才发现站在他身后的曲盛。
曲盛神情不算严厉,语气平缓地问他:“你的老师是谁?”
穆于赶紧站起身,紧张地整理了一下衣服:“我的老师是钟民山。”
曲盛眉目舒展:“原来是钟老先生。”
穆于听他语气,像是跟钟民山是旧识。
不过曲盛没有继续进行这个话题,只是简单地指点了穆于几句,便走向下一桌棋局。
等曲盛走后,穆于仍有种中了大奖的眩晕感。
曲悠然看了他一眼,礼貌颔首示意,随后转身跟上了自己老师。
穆于的老师钟民山是退役的职业六段,在北市开了家棋社,前不久穆于还去探望过他老人家,老师瞧着身子骨依然健朗。
当初穆于为了高考,参加比赛,最后又因为高考,放弃围棋。
他本以为钟民山会怪他功利心重,将围棋当作工具,既不尊重,也无风骨。
意外的是,钟名山却什么都没说。
幼年时觉得始终严厉的双眸,看着他的目光非常复杂,老师有忧虑有可惜,有难过有感慨,唯独没有谴责。
穆于至今都记得钟民山对他说:“也好。”
后来想想,大概是钟名山看出他在棋艺上的瓶颈。
天道酬勤只是童话,天赋异禀才是现实。
钟名山希望他能有更多的选择,没必要在棋道上一条路走到黑。
想起老师,再看眼前的黑白棋子,穆于忍不住笑了。
如果让老师知道自己上了大学以后,兜兜转转,再次回到围棋上,会不会又要骂他是个榆木脑袋。
下课后,陈路凑了过来:“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穆于将棋子收起:“不是每天晚上都一起吃饭吗?”
“一会去清平令。”
清平令是清水山庄的一家餐厅,专门招待过来度假的客人们。
餐厅装潢别致,价格自然也要比他们平日吃的餐馆要高。
不等穆于拒绝,陈路又说:“去吧,师兄说要请我吃饭,好兄弟怎么能吃独食呢,当然是要带上你啊!”
穆于面皮薄,不好意思让初次见面的人请客,但架不住陈路再三邀约,没办法只好去了。
曲悠然在包厢等他们,先点了几道菜。等他们来了以后,又将菜单推给他们,温声道:“有什么想吃的,可以加上。”
陈路跟穆于并排落座,听到这话毫不客气道:“我要红烧肉、糖醋排骨,还有菠萝啤!”
穆于觉得菜已经足够多了,不必再点。
曲悠然接过陈路手里的菜单,转头跟服务员加了一道红烧肉和排骨,却没给点菠萝啤。
陈路有点不高兴:“我喝的呢?”
曲悠然淡声道:“陈叔跟我说,你在大学学人喝酒,喝到胃炎发作,还进了医院。”
陈路脸都涨红了,不高兴道:“我爸怎么乱告状啊,而且菠萝啤只能算汽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