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玉玲琅偷袭十二楼之前,还去拜见了一位蓬莱的前辈,对方告诉他,想要解除命剑还有一法。倘若能够破境,剑化虚空,消于万物,亦是生于万物,此前立下的命剑之咒会不复存在。
破境之后,便该参悟心剑,他回到仙府闭关,本是为了此事,只是后来被迫出关,再想破境,竟又觉得不是时候。
谢衡之很少犹豫,然而自从虞禾来了栖云仙府,他就好似一直在等什么。
等时机成熟,等他们都放下,等自己足够心硬。一直等到最后,这道涟漪却仍是不肯平息。
“接任掌门一事,你心中想得如何了?”公仪蕤总觉得有些不真切,一切发生的太快,让所有人措手不及。借花之阵后,剑宗折损最多,转而传来谢衡之身死的消息,师无墨在连番打击下被气到昏过去。如果再知道谢衡之用了命剑护体的咒法,不走火入魔都算好的。
“没什么好想的。”对他来说,不过是换一个身份,与从前并无太大区别。
谢衡之服了丹药,简单处理了伤势,又将一条软趴趴的黑色长条从锦囊中掏出来。
公仪蕤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条小蛇。“不会是死了吧……”
他正想用手去戳一下,小黑蛇忽然活过来,猛地一口咬在他手上,公仪蕤痛叫一声,疯狂地甩手。
“松口。”谢衡之平静道。“他会给你治伤。”
尚善一身怨气,没有理会他的话。
谢衡之侧目看向虞禾,确认她尚未苏醒,对公仪蕤说:“你可以拔了他的牙。”
尚善立刻松了口,身形又变大了许多,公仪蕤看得目瞪口呆,指着尚善问道:“魔族?”
“是。”
公仪蕤倒抽一口气,都能想象到师无墨和几位长老暴跳如雷,围着谢衡之唉声叹气的场景了。
“你跟魔族牵扯在一起?你可是要当掌门的人!”
尚善身上被骨箭打出一个血洞,公仪蕤将他提起来,略显不情愿地幽幽叹气:“我可没医治过魔族。”
“他骗虞禾结契,生死相连。”
尚善不悦道:“什么骗,我死她死,她死我死,这不是很公平吗?我才救了你们一命,你居然转头说我的不是,忘恩负义。”
谢衡之拆穿他:“你是在救自己。”
公仪蕤又问:“这么多事,你准备怎么办?”
“罪在我身,我会去戒律堂领罚。”谢衡之低头看向虞禾,伸出手将她颊边黏着血的发丝拨开。
“我想通了一些事。”他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公仪蕤和尚善异口同声:“什么事?”
谢衡之没有回答他们,只略带警告地沉下声:“你若拿她试药……”
公仪蕤一脸失望:“我惜命……”
交代了几句话,又让尚善草草治过伤后,谢衡之提着他离开了药宗,径自朝着悔过峰的方向去。
被魔族攻破的罪牢在重新修建,八宝法门的铸师都被借了过来,十日过后,法阵与罪牢都能修补好。唯有鹤道望昏迷不醒,纵使他人缘差得可怕,药宗各部也来替他医治过,虽说性命无忧,却始终无法让他清醒。
谢衡之自觉将他的所作所为全盘托出,先是与魔族联手攻打十二楼,再是弄丢了法器,让无辜村民被曲流霞所害,最后是知晓魔族出了禁地,却始终包庇不肯上报。
正如公仪蕤所想,栖云仙府大小长老与宗主都来了,望着他这个即将继任掌门的人选,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叹息声此起彼伏。
若换做旁人,这些罪过说大也不算太大,毕竟还有功抵过。然而这是谢衡之。他与鹤道望结怨颇深,也没有找到任何把柄被发难。如今眼看着要成掌门了,却无端扯出与魔族勾结的事,说出去只怕受人耻笑,有损栖云仙府的名誉。
眼看谢衡之即将继任掌门,重罚不太合适,轻拿轻放又失了威信,最后罚了他受五十道黜邪鞭,魔蛟则要再次罚入禁地。
换做一般修士,十道黜邪鞭足矣与仙道无缘,谢衡之伤重,仍是受了五十道,施刑的长老下手留情,才不至于损了他的根基。只是这一遭过后,没个一年半载是好不成了。
师无墨对谢衡之期望最大,从谢衡之回到仙府,他垮下的嘴角就没有向上过。他没想到,这洗心台有朝一日也能沾染谢衡之的血。他倒是第一次忍不住庆幸,鹤道望没有在此时清醒,否则以他这咄咄逼人的性子,谢衡之是好不成了。
仙府正是多事之秋,谢衡之又受了伤,掌门继任之事并未隆重操持,只是请了栖云仙府的各位主事到场,眼看谢衡之接过掌门玉印,玉印化作眉心一道赤纹。而后此事挂满了仙府的告示碑,又通知了其他大小仙门,此事便算作是了结。
仙府中的弟子对这个结果都没怎么讶异,早在文尹君祭阵后,他们便知晓谢衡之一回来就是继任掌门。
霁寒声受了重伤,无奈只好暂且回到仙府治伤,而他的各位同门也都奔赴十二楼,联合其他仙门灭魔。虞禾在药宗的时候,他几乎一天去看她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