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图南的声音低哑而温柔,李佳无来由地脸一红。
李佳心中甜蜜羞涩,“傻。”
庄图南微微一笑。
李佳又道,“几点的车?你接着睡,我叫你。”
庄图南低低“嗯”了一声,把口袋里的车票给李佳看了一眼,果然继续低头睡觉了。
两人恋爱四个多月了,庄图南把照顾做到了极致。
李佳办公桌抽屉里,一定有各式零食,还多了一个装着防晒霜、护膝、邦廸创可贴和卫生巾的礼包,李佳没问过哪儿来的,庄图南也没说过,一切尽在不言中。
每晚不管多晚,一定把李佳送回她的住处楼下。
庄图南不帮李佳画图——李佳自己也不想过于依赖庄图南而放弃提升技术的机会——但他指点思路,并默默地帮李佳做了绑图、打图、整理材料表、汇总、编页码目录这些琐碎耗时且提升不了技术的杂活,让李佳尽可能地把精力集中在了设计上。
他甚至帮李佳打了很多电话,李佳手里有两个小项目,要给甲方做不同的方案和相应的报价,需要不同材料的信息和价格,李佳打电话一般只能和厂商的销售员对话,庄图南研究生读的就是建筑技术科学专业,他认识的专业人士多,打出的电话也更加专业和有针对性,往往能和技术人员对上话,得到更专业的推荐和报价。
庄图南的工作量远胜李佳,李佳完全清楚这些时间精力意味着什么,她从上大学后就再也没被人细心照料过,被人这样上心过,工作后更是被各单位当成铮铮女汉子用,她很不习惯,很惶恐。
除了陪庄图南加班,她没法回报庄图南。
李佳很惶恐,无法平衡的感情,能走到哪一步?能走到哪一天?
几天后,庄图南从杭州回了上海。
庄图南到上海时已经快5点了,可以直接回家休息,明天再回设计院汇报工作,但他还是心急火燎地先回了办公室,他想早一点看到李佳。
庄图南到办公室时正赶上下班时间,但李佳不在,她在浦东工地上,庄图南放下背包,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浦东。
出租车在隧道里堵了大半个小时,等车好容易开出延安东路的隧道口时,外面下暴雨了。
倾盆大雨哗啦啦地打在车窗上,庄图南更急了,但凡天气不好,隧道、轮渡都会格外拥挤,交通分外不便,他让司机先开到工地,先付了来时的车费,“麻烦您再等几分钟,我接到人,再坐您的车回浦西。”
庄图南单程就花了四十多元,司机痛快回复,“行,我等几分钟,没带伞吧,你先用我车上的伞,我就在这儿等着。”
雨势铺天盖地,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雨珠哗哗地倒在伞面上,雨丝沿着伞沿连成十几条雨线,流到了背上身上,庄图南打着伞在满地泥泞中跑到工地门口,吼叫着问清楚了,知道几位工程师,尤其是女工程师已经离去,又冲了回来。
庄图南收了伞坐回车里,“麻烦您送我去渡口。”
司机愣了一下,“不直接回去啊,这么大的雨,轮渡可挤了。”
不知道是不是浑身淋湿了的缘故,庄图南的脸色很不好。
出租车刚一停下,立即有几人欣喜若狂地跑了过来,冲在最前面的一人一把拉开车门,“师傅,走南浦大桥。”
后面两人一起说,“我们拼车,天气不好,我们拼车。”
庄图南几乎是被那几人拽出车厢的,他脚刚一落地,出租车就带着几位迫不及待的乘客开走了。
雨势过大,渡轮暂停服务,候船室里挤满了人,几乎所有人都湿淋淋的,但又不得不紧贴在一起,簇拥在一起等待天气好转,渡轮恢复正常运行,尽快回家。
庄图南挤在门口,他努力向室内张望,试图在人群中找到李佳的身影,可人实在太多太挤,他实在看不清。
四周人声嘈杂,吵架声、谩骂声不绝于耳,庄图南只觉得耳朵嗡嗡地响,头疼欲裂。
前胸贴后背地站了大半小时后,雨势总算小一点了,队伍前方突然开始向前移动,队伍尾部也开始骚动,庄图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狠狠踩了两脚,同时被争先恐后的人群挟裹着地向前涌。
远远地,庄图南似乎在前方的人群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用尽全身力气喊了一句,“李佳。”
那个身影立即转身,似乎想向后走,可人群蜂拥向前,完全不可能逆向。
有人狠狠撞击了庄图南的后背一下,庄图南被撞得向前冲了两步,他竭力稳住身形,并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护住身前一个矮瘦的老太太,以免她被撞倒。
此时此景让庄图南回想起了在新闻中看到过的87年底的陆家嘴轮渡站踩踏事件。
同时,远处那个身影也似乎被周围人推了一下,踉跄了一下,庄图南看得心惊胆战,扯直了喉咙喊,“李佳,跟着人群走,千万不要回头。”
庄图南又等了半个小时才上了第三班轮渡,在寒风凄雨中回到了浦西的轮渡站。
他在出口处看见了正焦急等待中的李佳,李佳打着伞,可脸上、身上也都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