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他们以后会感谢你的。”
虽然,此刻会很痛苦就是了。
徐瑾瑜端起翠微居士倒好的茶水,轻抿一口,声音清润:
“不谢也无妨,努力不负赶路人,若不言弃,他日大道必有所成,不在一朝一夕。”
翠微居士也不由笑笑:
“徐小友倒是豁达。”
二人说话间,空中突然响起一阵鸟鸣。
翠微居士抚了抚须,伸出手掌,一只鸽子便落在了他的手上。
等翠微居士取下鸽子腿上绑着的信件,认真阅览时,那鸽子已经蹦跳着去啄徐瑾瑜的手了。
徐瑾瑜只一打量,随后伸手让那鸽子跳上来,便不由无奈道:
“十三,你怎么又重了?你可是信鸽啊,再重下去就要飞不动了。”
翠微居士手下大名鼎鼎的懒鸽子十三对于徐瑾瑜的谴责充耳不闻,等发现这个熟悉的人身边少了那个投喂它的“好心人”后,毫不留恋的拍拍翅膀飞走了。
徐瑾瑜摇了摇头,没有出言谴责这只没有良心的懒鸽子。
而一旁的翠微居士拿着信件的手却不由微微颤抖起来,连徐瑾瑜都觉得不对劲儿:
“山长,您怎么了?”
翠微居士忙用袖子拭了拭有些湿润的眼角,随后将那不大的信笺递给徐瑾瑜:
“你且自看吧。这些日子吾一直庆幸那日幸好吾被清淼老儿邀去探讨标点符号之妙用,之后才发现西宿种种恶行。
回来后,吾忆起当初我东辰去往西宿的学子之中,总有些学子留在了西宿,心中好奇,这才托人打听一二,却没想到……”
徐瑾瑜心中疑惑,随后展开信纸仔细的看了起来。
鸽子传递的信件体积不会太大,那上面传来的消息上,清楚的记载这一个名叫穆衡的学子于景庆二十年离开东辰,进入西宿,却在景庆二十一年时,彻底销声匿迹。
而翠微居士这会儿面上也闪过哀痛的回忆之色:
“穆衡那孩子性坚韧,十岁父母双亡,与他那先天不足的幼妹相依为命,幸得村中的赤脚大夫关照识字采药,倒也勉强糊口。
但即便这样艰苦的条件,他也一直孜孜不倦的读书,更于十七岁时考入书院。
当初,穆衡与徐小友你一般,月月霸榜,揽获所有奖银,可吾知道他不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或者说,他不及徐小友天赋异禀,可过目不忘。他有得只有一股韧劲和努力,吾是打心眼里看重那孩子的。
可惜,所有的一切,都在他抽签去了西宿改变了。”
徐瑾瑜静静的听着翠微居士的话,脑中却在勾勒穆衡此人的性情特征。
一个在逆境之中,仍能自强不息,意图突破阶级改变之人,为何能留在西宿。
他有弱点。
是他的幼妹。
果不其然,翠微居士说起那日的光景时,声音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那孩子跪在吾面前,说他并非有意要离开书院,可是西宿允诺他,可以一直出银子,帮助他治愈妹妹的顽疾。
吾告诉他,吾亦可以资助他,助他治疗幼妹,可那孩子太过要强,他要凭自己的本事养妹妹。
且西宿里勋贵子弟居多,他还打算找机会请太医为妹妹诊治一二。
那孩子一片赤诚之心,吾纵使不舍,也只得允了,却没想到,吾没有等到他金榜题名之日。
他竟是,一去不回啊——”
翠微居士说着,情绪低沉下来,徐瑾瑜抿了抿唇:
“那,西宿的清淼居士可有拷问那韩监院?他应该有消息。”
“吾去信问过了,韩峰借着西宿的名头,短短十年,敛财百万,早在账本水落石出之日,于茅草屋中悬梁自尽。”
翠微居士说完,不由恨恨的一掌拍在桌子上:
“他做下那么多的孽,怎么敢自尽?!他怎么敢?!那么多的孩子都不知下落,他怎么敢?!!”
徐瑾瑜敏锐的察觉到翠微居士口中的字眼:
“那么多?山长是说……”
翠微居士忍着悲痛,起身去屋里拿出来了一个木匣子,里面是一沓信件:
“都在这儿了。二十六名学子,除了三名京城本地的学子外,其余都是异地求学的学子。
他们满怀抱负而来,可却不明不白的失了踪迹,吾,吾愧对他们!”
纵使那些学子当初纷纷表示自愿离开东辰,可是翠微居士仍然深觉是自己当初没有尽好一个师长的责任。
“徐小友见笑了。”
翠微居士拿起写着“穆衡”名字的那张信笺,表情沉重的放进了木匣之中。
“那山长可有报官?”
“已经报于京兆尹处,只是此事时隔多年,很多事早已不可追,吾亦不知何时会有音讯……
瞧我,好端端的和徐小友说这些做什么?本来只是想让徐小友来讨论新的题目,没想到倒是让徐小友担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