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师信几乎把自己能想到,但从未说过的话都说了,到最后,他只能一声一声的喊着娘。
幸而,里面一直又若隐若现的回应。
徐瑾瑜心下稍安,而这时有人大声道:
“能看到人了!衣柜,衣柜卡在床柱上,快,快救人!”
只听“咔嚓”一声,是床柱终于不堪重负断裂的声音,与此同时,徐瑾瑜几乎同时开口:
“你二人,撑住衣柜!”
那被徐瑾瑜安排到指定位置的两吃肉来扣抠裙舞贰四酒零巴依久贰人亦是来不及反应便依言而行,原本就要坍塌,厚重无比的大衣柜在两个壮汉用肩膀抵住之时,才堪堪停住。
“继续清理,不要挪动人。”
徐瑾瑜一眼不错的盯着,在众人的努力之下,脸颊轻微擦伤,容貌秀致的女子终于露出真容。
“喔喔——”
雄鸡报晓,然而天依旧黑沉沉的。
可是人们却在这一刻齐齐松了一口气:
“救出来了!”
“竟然还真的活着!”
村民们啧啧称奇,只道曲氏命不该绝,前头那些天意如此之言在这一刻也不再有人提。
师信正要扑过去,却被徐瑾瑜拉住:
“去看看大夫有没有来,让大夫为伯母诊治诊治,若是内里无伤方可挪动。”
徐瑾瑜扶着篱笆站直了身体,揉了揉因为用脑过度而胀疼的太阳穴:
“要快,一夜过去,只怕伯母会失温。”
所幸,金钱的力量是强大的,在这大雪纷飞的夜晚,那人还真将一个大夫请了过来。
大夫为曲氏诊治之后,得出曲氏一根肋骨骨裂的结论:
“幸好未曾轻易挪动,否则只是会至伤情加剧!”
大夫一边说着,一边为曲氏正骨固定,随后,昏昏沉沉的曲氏就被放在门板上,抬进了屋子里。
两个健壮妇人小心为曲氏清洗伤口,更换衣物,等曲氏喝过药汁,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而徐瑾瑜和师信两人也一坐一站在屋中,师信看着安然入睡的母亲,一眼不眨。
没什么比失而复得,更令人痛彻心扉,又欣喜若狂。
徐瑾瑜这会儿也有些困顿,只是困过头后,虽然精神疲乏,可是却难以入眠。
冬日的天,亮的格外的晚。
鸡叫过了三茬,才隐隐有些微光。
“瑾瑜,你知道吗?以前,我真的很讨厌我娘。”
师信看着床上的曲氏,许久,才用干哑的嗓音说道。
徐瑾瑜抬起眼,看向师信,却没有说话,他知道,此刻师信要的是倾诉。
“我是一个父不详的妓生子。我娘曾是京城花街柳巷里最不起眼的一座青楼里的清倌。
可有一天,她被人玷污,只一次,就有了我。青楼里的妈妈怜我娘可怜,允她歇息半载,生下了我。
六岁前,我长在青楼,只知那些淫词艳曲,我记性好,一次就都能背出来……”
青楼里廉价劣质的烟气之中,老鸨面容上也被拢了一层淡淡的烟雾:
“曲娘啊,这孩子聪明,在咱们楼里是耽搁了,你让他读书去吧。”
□□从良,乃是大事儿。
那一天,师信在一众姨娘姐姐的笑颜下,离开了青楼,来到了柳花村,过着清贫但自在的生活。
直到,他无意间哼起的曲调,被好事的男人听到,一语道破了他和娘亲的身份。
流言蜚语来得如熊熊烈火,几乎要把他和娘亲烧的没有丝毫立锥之地。
大人嘲笑,幼童欺凌,他们都在说他娘妓子出身,肮脏不堪。
渐渐的,他也开始讨厌娘。
不和娘说话,宁愿睡在地上也不愿和娘睡在一处,结果,第二日,隔壁的屋子便多了一张新床。
可他还是被整座村子的排挤,逼的喘不过气,他拼命的学,拼命的学,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离开村子。
幸而,他成功。
“我以为我离开了,一切都会好。可,生死攸关的大事,所有人都冷眼旁观,我不在的时候,娘她又过的是什么日子?”
师信说着,单手痛苦的捂住了半张脸,一颗悬而未落的眼泪,终于缓缓滑了下来。
他的娘亲,曾也是素手拨弦,焚香泼墨的娇养女娘,世人虽鄙其低贱,可却不曾吃过丁点苦头。
直到来到柳花村。
直到,今日。
徐瑾瑜沉默片刻,随后轻轻拍了拍师信的肩膀:
“会好的,都会好的。”
师信另一只手紧紧握住徐瑾瑜的手,他心中之情实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今日若非瑾瑜,只怕他要眼睁睁看着娘亲离世。
“瑾瑜,幸好今日有你。”
“说的什么话?”
徐瑾瑜笑了笑,安抚的拍了拍师信的手:
“发生这样的事儿,伯母只怕不能在柳花村留下去了。不知信兄你可有打算?”
今日是他以财帛诱之,才有这片刻喘息之机,可若要让曲伯母继续在这里住下去,只怕恐生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