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若昙从交叠的衾被间钻出时, 已然将近卯正。
他从床畔散乱一堆的道袍衣裙中摸索出块手帕,将淡色薄唇上淋漓一片的水光擦干。
他边擦边凝视着床榻另一侧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的许娇河——对方紧闭的眼尾一片湿红,素白无妆饰的面孔上残留着褪尽的绝顶欢愉, 生生在柔美之间带出一段难以言喻的媚意。
几番清理之后, 纪若昙估算着时辰,避开许娇河的躯体小心翼翼翻身下床。
他捡起衣袍, 穿戴整齐, 心满意足地抚过腹部新添的骇人印记。
肌肉因剧痛而收缩, 反馈在激荡灵台的情绪之中, 却是说不出的欢喜。
纪若昙前行两步, 端起桌上的冷茶, 仔仔细细漱了几遍口,重新变回高洁寡欲的道君。
做完这些,他旋返床畔,对着许娇河看了又看, 心中随即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厚重感。
他悄然俯落头颅, 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一般,在对方额间落下蜻蜓点水的吻。
许娇河的睫毛颤了缠,似是将要醒来。
却在纪若昙的屏息中, 换了个姿势, 将小脸缩进被子深处睡得香甜。
……真是。
纪若昙松了口气, 发自内心觉得她浑身上下尽是可爱。
再度流连地看过一眼, 收拾干净地上的狼藉, 方才转身离开房间。
……
天还未亮, 廊下, 露华站得很远。
纪若昙昨夜架起了一晚上的灵力屏障,以她的修为境界, 着实也听不见什么。
可夫人与道君宿在一起的认知,在露华的脑袋里回荡了一夜。
以至于在见到纪若昙时,她依旧有些面红和无言。
恭敬向纪若昙行礼问安,露华询道:“是否需要奴婢进去为夫人梳洗,以便与您共进早膳?”
“不用,让她好睡即可,你去候在外院的入口,谁来都不准打扰夫人。”
纪若昙随手撤去结界,吩咐的语气与平日并无区别。
只是露华却从他的眼角眉梢瞧出一份莫名的色/气餍足。
露华虽为他们恩爱情好感到雀跃,但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她用力咬了下舌尖,正色答应道:“是,道君!”
纪若昙抬步要走,又微顿脚下,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目色淡漠地补充道:“我不在的这几日,你要看好怀渊峰,勿要让无谓之人给夫人造成烦恼。”
……
纪若昙离去后,露华思量了很久。
在道君心目中,是独有观渺君担得起无谓之人的称呼,亦或者所有未婚的男子修士皆为情敌。
她尽忠职守地站在外院门口,一猜再猜,还是没有揣测出来自家主人的想法。
而房间内,睡得天昏地暗的许娇河对此一无所知。
她的梦里没有俗世纷扰,没有人物缠杂,酣畅而黑甜。
好梦持续到日上三竿,许娇河被屋外一阵对峙声惊醒。
两个声音日日夜夜在她耳边出现,最为熟悉不过,是露华和游闻羽。
露华一向稳重,声音也敦厚温柔,此时却透着说不出的阴阳怪气。
她笑着问候过游闻羽,又挡在院外问道:“观渺君不在不争峰好好养伤,来怀渊峰有何贵干?”
“我的伤势渐好,耽搁了数日,前来看望长辈也属常事。”
“观渺君也知晓道君和夫人皆是您的长辈吗?怎的道君在时从不见您前来问安?”
露华经由纪若昙一力培养,性格也肖似于他,不给面子的时候任是谁人也不给半分。
游闻羽无言一瞬,继而淡定地回应道:“我犯了错,前些日子才被师尊用戒鞭罚过,也不知他老人家是否余怒尽消,倘若贸然打搅,罪加一等,终是不好。”
“那打扰正在休憩的夫人,观渺君就认为好了?”
面对露华的质问,游闻羽面不改色心不跳:“师母不都是辰中起身吗,如今已将近午时。”
这下轮到露华不说话了。
她忆及许娇河贪睡的因果,不自觉看了眼纪若昙房间的所在,面上再度出现可疑的酡红。
游闻羽立刻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再配合她目光所望的方向一想,含笑的双眼登时尽是阴霾。
“你是师母的女婢,不去服侍她,守在外院的门口做什么?”
他收起唇畔的弧度,一字一顿质问道。
“我……”
不可暴露主人的私隐,是每位侍奉于怀渊峰中的仆婢应当遵守的要义。
露华有些为难。
正当她思索堵住游闻羽嘴的由头时,房间内传来许娇河慵懒的命令:“露华,让他进来。”
夫人发了话,自是不能抗拒。
露华硬着头皮回应许娇河,抬首看向面前黑云压城的游闻羽:“请观渺君跟我来。”
许娇河哭叫了一夜,嗓子仿佛被吸饱水的棉花堵住一般有气无力。
她一面侧耳留神着外面的对话,一面直起酸软的腰肢为自己穿上外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