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台远在九州大陆中央, 她随宋昶进入开辟的传送法阵,等候了好一会儿才到目的地。
许娇河这些年以来,除了自家宗门的地界, 只堪堪见过如梦世的绮丽绚烂、光怪陆离。
待她进入属于紫台的范围之内, 见到的,却是与人间皇宫相差无几的建筑群。
碧瓦飞甍, 描金错彩。
建筑群的背后, 有一山峰巍峨陡峭, 高插青冥。
在令人目眩神迷的辉煌之外, 更添一分仙风蕴藉。
宋昶回到家中, 自然也不必经过层层检验。
他随手招出灵剑, 迈步而上嗡鸣放大的剑身。
又抬眉叮嘱紧随其后的许娇河抱住自己的腰身,以免御剑飞行时天风浩荡,招致脚下不稳。
许娇河却是没有顺从,还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
她虽不知为何上到明澹、扶雪卿, 下到游闻羽、宋昶, 都不曾看出自己已经脱离凡胎,进入炼气境界,但根基既然已成, 有灵气淬骨强身, 她也不再是过去那个恐高畏惧、一无是处的胆小鬼。
许娇河微仰面孔, 负手退于宋昶一步外的位置, 朝他挑衅地勾起唇角:“我才不怕这个。”
“那好。”
宋昶没有多言, 他转过头颅, 趁着许娇河面上的笑容还未完全消失, 便驱使灵剑开启了最高速。
“啊,宋昶——!!”
湛蓝苍空之上, 传来许娇河的一声尖叫。
灵剑在洁白云层间穿梭来去,犹如回归汪洋的游鱼。
宋昶满意地感受着腰杆处传来的围抱力度,忍不住嘴欠一句:“娇河君不是不怕吗?”
他的话语淹没在呼啸的风声中,却又精准传入了许娇河的耳际。
片刻后,灵剑在宋昶的住所金鳞池前缓缓止住去势,将载负的二人送返地面。
许娇河的衣裙和发钗被吹得乱七八糟,紧闭的眼睑旁仍有未干的泪花。
“娇河君还要抱到几时?”
宋昶的话音擦过许娇河头顶上方的空气,令她经天风撕扯的意识稍稍回笼。
腿肚子发软,双手还缠在人家的腰上。
更重要的是灵剑飞行的过程中,还有一颗尘埃落进她的眼眶,造就了如今一副吓哭的假象。
许娇河从未想过,自己第一次造访紫台,竟然是以如此丢脸的模样。
偏偏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还在好整以暇地对她发出讽刺。
许娇河收回双手,气得咬着下唇,像是横行的螃蟹般先撇开一条腿落地,再僵硬地放下另一条。
她胡乱擦去凝在长翘睫羽上的泪珠,发散的目光划过府邸正中央牌匾上的三个大字,红着眼尾质问宋昶:“……金鳞池?不是说去后山取血吗,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是我平时的住处。”
宋昶一挥手,灵剑化作点点华光消散在空气中。
他又在许娇河看不到的死角里,用冰冷的目光示意看守的侍卫们闭嘴,装成什么都没有看到,而后信步向府邸深处走去,“后山被灵力结界包围,只有两个入口可以进入,一个入口被紫台的长老镇守,想要进去势必会惊动我的母亲,她若知晓我们前来的目的,搞不好会生出许多风波。”
“但从金鳞池进去就不一样了,除了绝对忠诚于我的侍卫女婢,旁人都不会察觉。”
宋昶说明缘由,许娇河也只好忍气吞声跟着走。
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界,她也不能如在云衔宗时一般横冲直撞。
二人进入府邸,绕过假山错落的宽敞花园,来到前庭的位置。
许娇河见到前庭光景,方才明白,为何宋昶的住处会被命名为“金鳞池”。
金鳞是一种象征祥瑞的灵兽,非极端洁净的活水无法生存。
宋昶府邸的前庭,用剔透无瑕的白石英堆砌出了一湾水池,上植清丽雅致的灵花女英荷,下引天池而来的雪泉水,烂漫晨辉映照之下,九尾巴掌大小、通体灿烂的金鳞悠游于其中,姿态甚是优美。
许娇河也爱好奢华,当初打理自己的内院时,同样研究过不少灵材贵石的图册。
她粗略算了算,得出结论,光是养活这一池金鳞的开销,就能够供应一个小宗门的日常所需。
……什么叫做掉进了钱眼里。
宋昶分明是睡在了钱眼里。
许娇河欣赏完浮水的金鳞,又忍不住左顾右盼,一时间竟也忘了宋昶的作弄。
她停下前往后山的脚步,目光放在山水窗棂后的博古架上。
宋昶留神着身后的足音,感觉到许娇河步履一顿,及时转过身子来问道:“怎么了?”
“我瞧着,你那博古架上倒是堆放着许多宝贝,能不能引我过去瞧瞧?”
仗着周围无人,许娇河说话也不端着,目光直白地看着宋昶。
正中下怀,宋昶放开抄着的双臂,应允道:“好啊。”
又转过一面云龙纹嵌玉石的楠木屏风,许娇河便在宋昶的带领下,来到了心心念念的博古架前。
“呀,这只海棠金簪怎么会在你这里?”
许娇河的视线从最上一格向下逡巡,于放置正中的锦盒里发现了一样自己熟悉的事物。
巧夺天工的簪身雕刻,坠于顶端栩栩如生、用色大胆巧妙的花朵。
这只金簪是九州首饰界的一位大匠隐退前的得意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