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相却在这时忽然道:“你可真有本事,前前后后勾搭了那么多人,无衍道君、明宗主、游闻羽……就连那欲海的魔尊也因为想要娶你为后,现在落得个重伤踪迹不明的下场。”
许娇河拨弄发簪的手指一停,目光从镜前移开,转向他的所在:“对啊,我就是这么有本事。”
她凉凉地发出一声娇笑,故意膈应纪云相道,“小云呀,你怎么这么了解我的近况?知道谁要娶我,我又和谁好了,活像在我身上装了双眼睛似地,莫非——你也喜欢我呀?”
“你!”
“不知廉耻!”
纪云相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按在剑柄上的手指微颤,白皙额头上迸出一根青色的脉络。
奈何相隔得太远,纪云相又站在背光处。
指使许娇河不曾发现他明灭的眸色中,转瞬即逝的一缕底气不足。
两人拌嘴的功夫,殿外由远及近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许娇河迎着晨光朝声源望去,见是久未照面的明澹、叶流裳等人。
分明前几日还在满九州的张贴告示,宣告自己是勾结魔族的小洞天叛徒。
今日再一相见,这些人却能面含笑意,仿佛彼此之间,并未发生过任何龃龉。
许娇河感到说不出的讽刺,便把脸侧向了旁边。
而距离他们身畔一丈远的,则是无言行路的纪若昙,和落后一步的游闻羽。
无关人等照例同露华一般被安置在外,明澹率先进入殿内中,发觉许娇河也在,便有些意外。
许娇河堆起笑靥,欢欢喜喜地小跑到纪若昙旁边,挽起了他小臂。
纪若昙从未当众与人这般亲近过,肌肤相触的瞬间如同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在原地站住几秒,反倒是游闻羽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朝许娇河挥了挥手打招呼道:“师母安好。”
许娇河抽空瞥他两眼。
你的坐牢我的坐牢好像不一样。
一日一夜的牢狱生活没影响游闻羽多少,反而叫他看起来十分神清气爽。
感觉到纪若昙又开始走动,许娇河匆忙收回眼神。
她仰着面孔,小声询问纪若昙:“你打算坐在哪里?”
纪若昙无言,伸出手指向一处。
是明澹左下首的位置。
许娇河又转动着瞳珠逡巡一圈,随即用下巴点了点在座辈分最低的纪云相,似是撒娇,又颐指气使地要求道:“小云,你去把我的椅子搬到无衍道君的旁边。”
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纪云相瞪大了狭长的凤眼。
偏生叶流裳听见许娇河的话,也没多说什么,顺从吩咐道:“去吧,她是你的长辈,应该的。”
没办法,纪云相忍气吞声地把许娇河坐过的椅子搬到了纪若昙的右边。
许娇河在旁边监工:“哎呀,再近点呀,这么远做什么?”
等到她折腾完毕,纪云相的眼睑下方平添了几分狼狈的红意。
他按照许娇河的意思做完,二话不说转身离得她很远。
许娇河左顾右盼,还不够满意,示意纪若昙先行坐下后,又亲自把椅子搬到了近无可近的位置。
两把木椅的扶手挨在一起,仿佛成双成对的恩爱伴侣。
许娇河想,若是等会儿纪若昙不顺着她的意思说话,她就偷偷抓住他的手,在他掌心挠痒痒。
这头许娇河正在暗自算计,那头游闻羽却是没那么好的待遇。
众人落座,独他一人站在殿中央,等待着接下来的审判。
殿门沉沉一关,时间仿佛又回到了许娇河被强制施行攫念术的日子。
她望着日光消散大半的殿宇,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向唯一的热源无意识地寻求着依靠。
那日柳夭被封,纪若昙感知不到许娇河的情况。
眼下见她如此情态,便清楚自己不在,她一定受了不少委屈。
这般想着,他伸手在许娇河的肩头轻轻拍了拍。
两人如此旁若无人地亲近,难免引起某些人的不快。
叶流裳因着变成两截的娲皇像心中暗自滴血,眼见纪若昙和许娇河毫不在意的作态,更是恨得忍不住出声道:“清思殿议的是要紧之事,无衍道君同娇河君是否有些不避场合?”
“听闻之前因为娲皇像被盗一事,叶尊主一口咬定是内人所为,还亲自出手打伤了内人。”
纪若昙冷淡的眸光掩映在长坠睫羽之下,睇过来的时候让叶流裳感觉到冰雪当头罩下。
战栗一瞬过后,叶流裳更添恼怒。
就连作为宗主的明澹都需忍让自己三分,纪若昙作为一个后辈,凭什么,怎么敢?!
心头滴落的血液顿时来到喉间。
叶流裳张开嘴,差点呕出一口血。
勉强解释道:“此前道君身陨的消息一出,九州皆惊,本尊也只不过是担心娇河君认为自己失了依靠,伙同魔族做出行差踏错之举,才会在情急之下出手阻拦娇河君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