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天象地的光芒盛放到极致,瞬间湮灭了范围之内修为不高的魔兵。
它似万物一般荣枯,又如世事一般明灭。
纪若昙慢条斯理地翻转着掌心全然陌生的长剑。
他的半条手臂因怀抱许娇河而受限,剑招却在他的动作之间飘逸依旧、灵活自如。
他放弃了退后、放弃了避让,放弃了操控长剑施术战斗。
而选择了对于剑修而言,并不占据优势的与魔族近身对战。
纪若昙踏在云端,全身如同拉满的弓弦紧绷到极致,而后执剑冲向同样举起弯刀的扶雪卿。
“打败你的从来并非哪一把剑,而是它们的仗剑者!”
砰!
伐旭日,贯长虹。
磅礴的灵力与魔气对冲,溅射开来的余威叫天地为之动荡。
没有穿梭来去的法术,没有变幻无穷的招式,有的只是力量与力量之间最原始的抗衡。
纪若昙一剑刺入扶雪卿的小腹,扶雪卿则回以肩膀上的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们打作一团,不再是威震八方的无衍道君和统御四海的至高魔尊。
他们发泄内心的痛恨、压抑、耻辱和不满,却唯独在你死我活的厮杀中避开臂弯间昏迷的女子。
扶雪卿双瞳入魔,纪若昙眼睑赤红。
竟然分不清谁肖似魔,谁更像人。
剑锋与弯刀交错,不断铮鸣的武器带动体内的脉络翕张,膨胀产生的巨力将二人一前一后掀远。
纪若昙喘着气,他的丹田已呈干涸之势,支撑着他的是许娇河的那句“我赌你赢”。
扶雪卿同样不好受,他依稀记起了纪若昙手中之剑的名讳,那是一把足以和娲皇像并肩的神器。
可眼下,谁又得空计较这许多?
……
空气拂过燥热的喉腔进入肺腑,却难以平息沸腾的火焰。
二人提起武器又要再战,纪若昙身后的远方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若昙,莫慌,我来助你!”
纪若昙侧头,瞧见以明澹为首的救兵终于姗姗来迟。
而跟随在明澹身边的梅临,却微微偏首对他露出一缕抱歉的神色。
道骨仙风的明澹和受伤战婆文海棠废文都在衣无贰尔七五贰八一损的纪若昙形成鲜明对比——他的掌心悬浮着本命法宝河山图,徐徐展开的画卷中射出汪洋咆哮和赤土压覆的术法,转眼间就将扶雪卿带来的残余魔兵魔将团团困住。
明澹收回手,放大的河山图呈现半包围的姿势,守卫在他的身畔。
他又幻化出在应对神风空行舫的偷袭时用过的灵剑鉴白,一闪身挡在扶雪卿和纪若昙的中间。
明澹道:“若昙,你先带娇河君去找我带来的医修疗伤,对付此魔头的事就交给我。”
纪若昙刚想点头,那头蓄势待发的扶雪卿却放弃了进攻。
他将弯刀分别插入脚边的云层中,紧接着后掠撤退出数十丈。
明澹倾身想追,又被拔地而起的天魔屏障阻拦。
屏障之中,扶雪卿抬手虚虚一抓,凭空出现的娲皇像登时被他握在掌心,转眼向天空抛去。
“不好,他要强行破除欲海的封印!”
明澹面色一变,舒展的唇畔猛地绷紧,“若是被他打开欲海和九州连接的通道,届时群魔倾巢而出,天下将会立刻陷入生灵涂炭的境地!”
纪若昙闻言,心下两难。
他本想亲自替许娇河疗伤,可当下正需集合他与明澹的力量,共破屏障,阻止扶雪卿的所作所为。
纪若昙紧紧攥着剑柄,任凭其上突出的棱角割破掌心。
不过一瞬,他又立刻做出了决定。
他将许娇河小心翼翼送到明澹怀中,待明澹面露困惑,又言简意赅道:“请宗主带着娇河退后。”
言毕,他见虽然不解,但还是选择信任自己的明澹,收紧环抱许娇河的手臂退到安全范围,然后毅然转过视线,双手握剑,飞身至与娲皇像持平的高度,注视着屏障内的扶雪卿。
他轻声而语,仿佛在对谁诉说:
“我们的因果,也该在今日有个了结。”
话音落下,他将长剑举过头顶,榨干丹田中的最后一丝灵力,朝着屏障冲了过去。
众人的眼底失去了纪若昙的身影,只见一道浅青的光束,如同驱散长夜的光明,以无可抗衡之势冲破了扶雪卿用本命武器构建的天魔屏障,接着对准半空中极力吸收欲海封印力量的娲皇像挥了下去。
刺啦——
随着一声刺耳的、类似布帛撕裂的声响传出,那号称不管受到任何损伤都会恢复如初,只看时间长短的神器娲皇像,直接分为了两半,它的温暖华光尽散,直直坠进了缥缈的云层间,再不可见。
欲海的封印突破到一半,扶雪卿的野心终究没有实现。
他发出一声长啸,翠绿的双眸已被深不见底的漆黑掩盖,怒吼道:“纪若昙——!!!”
纪若昙亦难以维持飞空的法术,浑身像被抽干了灵光生气一样跌坐在云端。
“你毁了我的大业,我定要你和娲皇像一同陪葬!!”
扶雪卿收起弯刀又要向纪若昙扑来,却被不动声色的明澹阻在几丈外。
先是为了救许娇河被魔气反噬受了重伤,又是利用娲皇像吸收欲海封印被断怒火攻心,扶雪卿此刻也快要成为强弩之末,但依然不管不顾誓要杀死仇敌纪若昙。
明澹同他交手,或许是失了那股同归于尽的癫狂感,竟然隐隐被他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