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放、破碎。
毁灭、新生。
许娇河已经在极致的折磨中失去了所有的感知能力。
她恍恍惚惚,却又神志清醒,无法用昏迷作为逃避。
“啊——”
有痛苦的低吼声同在不远处响起。
急促的、短暂的,害怕被人察觉,又很快咬着牙止息。
许娇河扬起汗湿的头颅,茫然朝着声源中倾过身去。
恍然以为自己在无尽的折磨之下产生了幻听。
……
很久之后,许娇河仰面靠着被体温捂热的墙壁,蒙着绸布的双眼朝向上方,鼻尖和唇畔的吐息微不可闻,只剩下略略起伏的胸膛,昭示着她还没有死去的事实。
身下的床单皱成一乱,隐约显出一个湿透了的人形。
尊严、体面、风光……她无从在乎这些平日看得要紧,如今却不能抵消半分疼痛的东西。
那来自外界,在体内开疆拓土的异物,已然找到了合适的栖息地。
头脑的余痛仍在持续。
透明的汗水顺着湿黑额发滑下许娇河小巧的鼻尖,摇摇欲坠地悬停在咬破的唇珠上方。
她无意识地伸出舌尖舔去。
咸涩味在口腔泛开,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纪若昙松开了对于自己的桎梏。
“成功了。”
沙哑的男音自面孔的斜前方传来。
许娇河沉默了很久,仿佛没有听到纪若昙的宣告。
待青年凑近过来,想要查看她的情况时,她又歪过身子,直接瘫倒在床榻之上。
“呼、呼……”
汲取空气的呼吸声,由小变大,许娇河劫后余生般大口喘着气。
她很想摘下眼睛上的绸布,看看自己半只脚踏入修仙界后崭新呈露出来的世间。
可她太疼了。
疼得没有一点力气,连手指弯曲这个轻而易举的动作都做不到。
“还不能摘下绸布。”
纪若昙说道。
他的声音同样不稳,只是许娇河实在没有多余的心绪去关注他的状况。
法术释放的破风声隐入许娇河躺着的位置,肮脏潮湿的被褥重新恢复光洁清香。
她勉强翻了个身,疲乏已极的精神,在柔软如同母亲怀抱的布料围拥下,沉沉睡了过去。
也错过了床畔重物倒地的扑通声。
……
许娇河在床上昏睡了四天。
偶尔短暂地清醒过来,吞咽纪若昙咬破手指,向她体内输送的、维持生机的灵力之血。
到了第五天,许娇河才有力气将自己眼睛上早已干透的绸布取下
她睁开眼,世界依然是那个世界,似乎并无不同。
褐色的房梁,简陋的摆设,透明无色的空气并没有显示出灵力运行的轨迹,也没有什么肉眼凡胎看不见的东西忽然出现在她的眼前——一切都和她昏过去之前一模一样。
许娇河愣了几瞬。
下意识想到:总不能是失败了吧?
她用手撑住床榻,慢慢坐了起来,身体像散架后又重装一般处处陌生又熟悉。
许娇河揉着额角,寻找着柳夭和纪若昙的存在。
耳边冷不丁接收到,从酒肆处传来的,顾客和小厮因为价格不对,而争吵起来的谩骂声。
你一言我一句,唇枪舌剑的轮番轰炸下,令她初醒的脆弱意志感受到堪比灭世法术爆裂般的冲击。
“好吵,我的头好疼……”
许娇河情不自禁地发出低弱的抱怨。
但随着双方的叫骂声越来越大,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不对劲的事,那酒肆开在距离木屋几十丈外的街角……自己怎么可能会在家中的卧室,听到买酒客和小厮们的争执声?
正当许娇河困惑之际,房门被人无声推开,不知去了何处的纪若昙走了进来。
他瞧见眼睛上方没了绸布的许娇河,脚步微微一顿。
随即若无其事地靠近,于她床畔驻足,道:“可感觉好些了?”
“疼是不那么疼了……但还是没什么力气,浑身上下软绵绵的。”
许娇河将自己的感觉诚实告知,转头又问起最惦记的事,“夫君,我们真的成功了吗?”
纪若昙不答,取过床尾的外衣披在许娇河的肩头。
他问道:“你现在能站起来吗?”
“应该可以吧……”
许娇河望着纪若昙的脸,又将目光落在他未离开自己肩膀的手臂上,理直气壮地要求道,“不过躺了这么多日,肯定腿软得不行啦,还得麻烦夫君替我穿鞋,然后扶着我起身。”
分明是无礼的要求。
无衍道君纪若昙这一生,何曾沦落到弯腰为人穿鞋的地步。
可许娇河半昂着头颅,眼尾微微吊起。
那穿过门窗缝隙的日光洒落在她的面颊上方,将五官勾勒出几分刁蛮也动人的俏丽。